035 醋意 這種事,他才不在乎的吧……(1 / 2)

再回到雲隆鎮,昔日繁華已不在,街上店鋪依然開張納客,整條街卻透著一股死氣,連曾經門可羅雀的福祥樓也冷清了許多。

隻有綺繡坊如裳姑娘熱情不減。她說數月前發生了宮變,獄中的瑞王爺策反,其黨羽帶兵攻入皇城,改天換地,擁立他為新皇,卻不料隻一個月瑞王便駕崩,其子元盈即位,改元永貞。

我想起當初瑞王戰敗被拒城外之事,那場戰事,間接成了周、楊兩府破家衰敗的一個由頭。隨著瑞王下獄,許多官宦親貴被殺的殺放的放,一片陰霾。原以為皇帝剪除了異己,當高枕無憂,卻不料因此丟了寶座。可見萬事都不可過頭,這人生,實在是個相互容忍和妥協的過程。

如裳一邊斟茶一邊說道:“新皇帝尚小,如今是太後監國,她才是整個子虛國說一不二的人。隻是她政令嚴苛,為人又極為殘暴,致使人心惶惶,市井蕭條。”

我望了眼玄禦,他隻是淡然喝茶,對一切充耳未聞。他和我師父以及已經隱遁的幾位師伯一樣,對塵世之事概不經心。

隻有我仍執著於紅塵舊事,巴巴地打聽:“諾大個朝堂,難道竟無人可製衡這太後麼?”

“宮裡的事,奴家知道得不多,想來這太後是有些非常手段吧。”

白澤語氣陰陰的:“這太後的確是有非常手段,因她根本就非常人。”

茶到嘴邊又放下,驚道:“你的意思……她是翡翠?”

白澤點頭:“隻不過裹了太後的肉身皮囊。”

“她想做什麼?”

他眸色變得幽暗:“還不知道,可就在我去魚鯪島前,她已經殺了八百新生嬰孩,用他們的血,為小皇帝浴身……”

我隻覺血往上撞,翡翠她竟在這裡濫殺無辜,我想不出曾經那個嬌嬌柔柔的姑娘,如何竟變成了嗜血狂魔?

握杯的手指甲攥得泛白,我瞪著白澤,他喟歎:“白澤無能,阻止不了。我曾往靈山問計,見到了受難的大明王,是他叫我上魚鯪島,還告訴了我關於血咒的事。”

“什麼血咒?”

“大明王說,那是魔族久已失傳的邪咒,用來破解困鎖亡魂的封印,被翡翠殘殺的八百嬰孩正是因此喪命。”

手裡的杯子“啪”一聲碎了。我騰地站起來:“我找她去!”

白澤將我拉住:“上仙稍安,我先回宮去看看情形,您跟玄禦上仙歇過今晚再行動也不遲。”

我隻好不安地答應。

夜裡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

披衣出門,瞧見西牆下,玄禦正跟如裳對酌。如裳探身執壺,為玄禦滿上一杯,動作輕柔姣美。玄禦輕嘗淺酌,優雅離塵。

倒是小梅精眼見,見我怔立門口,輕盈盈起身,遠遠喊道:“月色大好,上仙若無困意,不如過來同飲?”玄禦也笑眯眯望過來。

我走近了道:“倒是擾了兩位雅興。”

“哪裡話。”她笑眯眯讓出位子,柔聲道,“兩位慢飲,奴家再去添壺酒來。”

望著她嫋嫋離去,我不禁感歎:“真是個好姑娘。有紅顏如此,上仙真是好福氣。”

玄禦笑了笑,起身環住我,頭抵在我額頭,聲音溫柔:“我好像聞到些醋意。”

心中不由地一顫。玄禦,他總在不經意間攪動我心底的波瀾。

心跳得有點快,大約臉也是紅的,我聽到他帶笑的聲音,輕柔得仿佛耳語:“可是我喜歡。”

“我哪有……”我從他懷裡掙開,不敢看他的眼,卻能想象出他眼底帶著怎樣的笑意。低頭坐了,自顧自倒酒,他也坐回去,卻是一把握住我執杯的手。

我抬眼看他,他斂了笑,出奇認真地望著我。手裡的杯子被他挪到桌上,他將我兩手握在一起,包裹在他溫暖寬厚的大掌中,輕輕吻著,幾乎是一字字說道:“我喜歡的,隻有你一個,而你,也隻屬於我。”

他的眼光好溫柔,心仿佛在一瞬間被擊中,一股潮潮暖暖的感覺從心底蔓延開。

我記得,這種感覺,在我還是阿九時,曾經有過。

可如今,我是離顏,是魚鯪島的離顏。

心又開始悶悶的疼。

狠著心抽回手來,低頭不語。

一時好安靜。

我想起身道彆,玄禦先我開口:“陪我喝杯酒吧。”聲音無比落寞。

我頓了頓,拾起方才那杯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輕輕跟他碰一下杯,一飲而儘。再抬頭,他卻沒喝,舉著酒杯靜靜望著我。

我放下杯起身道:“明天一早我想去找翡翠,這會兒先歇了,上仙……請自便吧。”

默默走回房,輕掩上門,靠門站了許久。

手上仍留有玄禦掌中和唇上的溫度,想來依然心顫。他說他喜歡的隻有我一個,可是我,卻做不到隻屬於他一人。

我甚至覺得,有些愧對師父。

回想起從小到大,跟師傅相守一起的時光,我想,他也是舍不得我的吧?

我舍不得師父,而玄禦,他舍不下的,隻是九柯。

九柯,不過一個幼稚的凡人,有何可愛之處?想不出,覺得荒唐可笑。

心事沉沉地躺了一夜,天剛蒙蒙亮便起來洗漱。有小丫頭送來點心,我沒胃口,隻問她玄禦起了沒有,她答玄禦上仙正在前廳等我。

廳內茶香四溢,降至門口,聽到如裳柔柔的聲音:“恩公不必太過介懷,依奴家看,離顏上仙心中,是有恩公的。”

“隻怕不隻有我。”他的聲音低低的。

如裳笑笑:“這也難怪,九姑娘跟恩公的情誼,隻凡人一世,離顏上仙自小追隨陸壓道君,其情分又豈止千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