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引我坐下,兩相靜默。
還是我先打破沉默:“記得我還是阿九時,初見上仙,便覺得頭上這根錦帶和您衣服的材質很像,沒想到它本就是上仙的。”他一定也是早就認出來的。
手上的帶子被他抽走,散落的發絲被一縷一縷攏了起來,他用帶子幫我紮好,聲音悶悶的:“離顏,你不要去。”
我笑道:“為何不去,你不也說我帶著封印,須得靠自身力量來破解麼,血海那地方我覺得是個不錯的契機。”
靜了片刻他才緩緩開口:“是我一直忘不掉記憶裡的人,忽略了身邊人的感受。”
我看不到他的臉,他的聲音聽起來濕澀而飄渺:“離顏,有時候我覺得,我真的不如陸壓疼你,儘管我對你的了解也許比他更多。他可以不顧你來曆不明,守護你這麼多年,即使知道你很危險,仍然要不顧一切地護著你。他寧願抹掉你前世記憶,也要你現世能安寧喜樂,因為不想讓你去血海,在靈山他甚至跟楊眉翻了臉……我不該那樣對你的。”
心裡又開始不平靜。他心心念念的仍是阿九。想想真是諷刺,前世的九柯被帝俊當成了我的影子,如今我亦是彆人的影子,這幾生幾世,究竟是個怎樣的輪回啊。
他仍舊絮絮的:“離顏你也許不曉得,在大魔焰城的迷陣中,當你為了保我全身而退,不惜挖掉自己一隻眼睛的時候,你不知道我心裡有多疼!我忽然覺得這一切都是沒意義的,仍然是你在為我付出,為我受傷。所以我想,無論過去多麼滄桑,就讓它都過去吧,隻要眼下的你是好好的……你,隻是離顏。”
真的可以這樣麼?右眼又開始疼了。
我微微仰頭,忍住眼淚。
他的指腹暖暖的,從我眼睛上抹過,袍袖間的幽香叫人心顫。
“我會幫你取回琉璃瓶,帶回翡翠,所以,你不要去。”
我低聲道:“可你也聽到了吧,楊眉說該受的躲不掉,這是造化。”
“血海的危險你無法想象……我猜想,翡翠此去是要放出元始天妖,離顏你該曉得厲害。”
“是被你赤手封印的那隻妖怪麼?”
“我也受了傷,他不是那麼好對付。”
“以前聽帝俊說過,那妖怪隻曉得狠打狠殺,並無頭腦。”
“所以更易被人利用,這一去,不曉得會發生什麼事……”
“左不過是一死……如果還有來生,你說我還會不會記得你?”
他沉默了。
我笑道:“說笑而已。你是不是可以教教我,這‘兵器’該怎麼用?”
“我不曉得。”
“不要任性嘛……”
“真不曉得,一塊錦帛而已,哪裡是什麼兵器。”
“可楊眉大仙說……”
“那你去問他。”
那尊駕留下來是作什麼的?
大約是見我不大樂意了,他又道:“若你非去不可,血海有十二暗神,如果有機會試著喚醒他們,說不定可以保護你。”
“十二暗神?”從來沒有聽過。
“青冥的十二暗神,生自血海,想來應該還在血海中吧。”
“青冥……”腦子裡又浮現出那個一劍剜掉了大蒼燼王眼睛的青衫少年,他在遍地碎屍、一片哀號中笑得狠辣而狂妄。
“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知道的關於青冥的一切?”
一時沒有回應。
“他是壞人?”腦海中仍是抹不去那一片血腥。
“他隻是……太任性了。”
任性?我想不通是什麼樣的凶殘自負才能讓他血洗大魔焰城一族的生靈?
“那麼,她的十二暗神,該如何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