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個悠長的夢。
夢裡盛開著大片大片的蘭花,隻是我聞不到香氣。潛意識裡,我知道我在等一個人,隻是我不知道他會不會來。穀中的日子十分平淡,可也沒什麼好焦慮的。無聊的時候我就和那些花兒們說說話,東升的日頭便會從西邊落下。
有一天,有一朵花問我:“你在等誰?”
我忽然就怔住了。我在等誰呢?我想不起來。
越是著急就越想不起來。
眼前的蘭花漫山遍野,一陣風拂過,我竟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清香。
它們嘰嘰喳喳地笑我:“瞧那個傻瓜……”
我有點惱了,說道:“我才沒有等誰,你看這麼久了,我自己一個人也過得很好……”
它們笑得更厲害了。
我很惱躁地醒了。
呼吸間有我熟悉的氣息,恍惚間還以為是在夢裡,怔了一下才突然清醒,然後一下子坐了起來。
這個環境是陌生的,頭頂上是片青灰色的屋頂,室內除了一張臥榻,還有一張書案,案上沒有筆墨,有一本書翻開了扣著。另有一張方幾在一旁,擺了茶壺茶杯。整間屋子空曠得很。
我翻身下床,急急地朝外走,剛到門口便怔住了。
我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在滿目冰清玉潔的聖境中朝我走來,那樣熟悉的身姿,我幾乎不敢眨眼睛。
不過是十餘丈遠,他走到我身邊,我竟覺得仿佛過了千年一般。
他問我:“沒事了麼?”
我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撲進他的懷裡,眼淚掉了下來,心裡卻很幸福。
這次他沒有躲開,就那麼任由我抱著。過了好久我才舍得放開他,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去看他,他仍舊沒什麼表情,但隻是那樣一張清俊的容顏,依然讓我心顫。我想摸一摸他的臉,手輕輕抬起來,即將碰到他的臉時又頓了一下。
他仍舊沒有動作,望著我的眼睛也絲毫不顯波瀾。於是我終於敢大膽地將手撫在他的臉上。
他的臉有些涼,卻很真實。我說:“不是幻覺麼?”
他不說話。
我覺得眼淚又要掉下來,忍了忍說:“你終於肯見我了,真好。”
“知不知道,若你因此喪命在這裡,是件多沒意義的事。”他終於開口了,淡淡的口氣,我聽不出他話裡的意思,是訓誡,還是心疼。
不過我都不介意,我笑著說:“我沒想那麼多,我隻是想,你在哪裡,我就要在哪裡。”
他越過我往屋裡走,說道:“等你徹底好了,就離開吧。”
我一下子就怔住了。
我以為他已經接受我了,卻不料,還是要趕我走麼?
我轉過身,看到他倒了杯水,不急不緩地走向我,他手裡還有一隻晶瑩剔透的小瓶子,一並遞給我說:“蘭露,服下去,對你有好處。”
我怔怔地看著他,猜不透他的心思。
我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
“為什麼要救我?”
“……”
“為什麼要給我蘭露?”
“……”
“為什麼不說話?”
“……”
“因為你其實是喜歡我的。”
他終於說話了:“你想太多了。”
我不甘心:“那你給我一個解釋。”
他看了我一會兒,然後把蘭露和杯子都塞進我手裡說:“用不用隨便你。”說完便走開了。
那之後的一段日子,我便死皮賴臉地留在那裡。我知道了他住的這個地方叫做“幽園”,也終於知道了我一直找不到它的原因——這裡並非存在於現世,而是玄禦依靠自身靈力幻化出的一方世界,大致相當於後世幽冥梓桐給鬼祖創造出來的洞府。所以即便我把北俱蘆洲翻個底朝天,也不會輕易找到它的。
我心裡篤定玄禦對我並非全然絕情,於是我時時刻刻想的是,怎麼才能跟他發生點什麼。
那個時候可沒有清合露什麼的,所以我唯一想到可以利用的,便是酒。我很想知道,一向沉穩冷峻的玄禦上仙,到底有多大的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