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片絕無人煙的空明之境生活了五百多年,好像除了打打水漂、發發愣之外,也沒什麼彆的消遣了。真難為他了,其他幾個還能去塵世走上一圈兒,他卻在我沉睡潭底之後,寸步沒有離開過。
“眼下血海是安穩了,可洪荒似乎更不太平。”小九絮絮叨叨,可能不說話的確有些寂寞吧,儘管他說了也沒人回應他。
“大哥說,時下巫妖兩族常有摩擦,半個月前巫族還進攻了錢來山,那可是妖族的地盤。那些巫蠻子竟然把山上的羬羊都抓來扒了皮榨油了——哦,你可能還不知道羬羊吧,其實這種畜生我也沒見過,隻是聽大哥說,那是種羊頭馬尾的動物,應該挺有趣的,等你醒了不如我們也去看看?哦,眼下正是寒冬,當然這裡感覺不到,但那些巫蠻子卻被凍得肌膚皴裂,也不曉得是誰出的主意,說羬羊的油脂對皮膚有極好的滋潤之效,所以他他們便出其不意地攻擊了錢來山。可妖族又豈是好惹的,一天之內便組織了反撲,聽說領頭的是隻三足烏,叫什麼……哦,帝俊,好像也是個天生地長的靈根。他帶著一隊千奇百怪的妖怪們,跟巫族血拚了一夜,那隻掃蕩錢來山的巫族隊伍,竟然被他殲的一個不剩。昨天三哥回來還說呢,不周山的十二祖巫都震怒了,說跟妖族勢不兩立,一定要拚個你死我活什麼的……”
湖麵蕩起了微微的波紋,小九笑了:“我知道,你不想聽這些破事對不對?其實這些事我也是不關心的……我知道我知道,你無非就是想聽到他的消息嘛!”
周遭頓時平靜下來。下九低頭在平滑如鏡的湖麵照了照,賤兮兮地說:“這個,真沒有。”
這個結果,我是料到了的。從雪姬喪命、我重傷撤下雪峰那一刻起,我便知道,我和玄禦可能再不會有交集了。五百多年來十二他們四處打探他的消息,可我等來的始終是失望。
我想著,也許在某個不為人知的地方,玄禦正日夜守護著他長眠的心上人,怕是再不會記起曾經有一個張狂而又無賴的姑娘癡纏過他,甚至不惜為了他去赴死。
小九輕輕劃著水麵,聲音輕輕的:“想他的話,就快點好起來吧。”
空明之境中的時光了無痕跡,日複一日好像也沒什麼區彆。因為傷得太重,連我自己都不曉得,我什麼時候才能好起來,甚至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恢複到以前。
有時候我會想,倘若我從未遇到玄禦,此刻又會是怎樣一番光景?也許我依舊是血海的座上賓和半個主人,又或者正在八荒六合恣意遊耍,遇到巫妖打架,也許會湊個熱鬨,無論如何總不至於淪落到神識受損、元神重創的地步。
隻是也不過想想而已。我大約是累了,又或許曉得自己從來沒有機會,以後也不會走進他心裡,那些兒女情長的事,隻好同我一樣沉沒在這清冷的湖底。
又一顆石子從湖麵滑過,比前一次滑得更遠。小九喃喃地說:“九天息壤,真陰之水,離火,無是之風,四大俱在尊者命中,快點醒來吧。”
那之後又過了多久我不記得了,忽一日,小十二風風火火地跑回來,邊跑邊喊:“九哥,打起來啦,打起來啦!”
“誰打起來了?”小九問。
“巫妖全麵開戰了!帝俊、太一跟十二祖巫打得正酣,我還看到了玄禦和元始天妖!”
一潭碧波變得動蕩不寧,小九回身,不安道:“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