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禦探身去拿鴻蒙劍,手一碰到劍柄微微抖了一下。他以自身的修為暫時壓製住劍上煞氣,將它送至小九眼前。小九已不能言語,他望著鴻蒙劍笑了笑,那笑容裡儘是訣彆的意味。
“我會送你回血海去。”玄禦望著手裡的劍,雙眸狹長,說不出的深邃。“至於它,我也會妥善安排,你安心吧。”
鴻蒙劍低低地嗚鳴,一塊如手掌般大小的黑玉靜靜地躺在它的旁邊,隻是玉身裡再無靈氣。
天空已經風雲變色,厚厚的烏雲正不斷地往丹穴山的上空聚集,狂風漸起,掃蕩著原本平息的沙塵,滿眼昏黃。
鳳華道:“這裡馬上便要降下暴雨,上仙還是隨我避一避吧?”
玄禦將黑玉收入袖中,收起鴻蒙劍對鳳華道:“元始天妖並沒有死,巫族算計你不成也定不甘心,日後你族萬事小心,告辭。”
鳳華見他要走,高聲叫道:“上仙救命之恩,容鳳華日後報答!敢問上仙要去往何處?”未等他說完,玄禦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虛空之中。
一場豪雨從天而降,整個丹穴山一片滂沱。玄禦徒步從山上走下來,滿腳泥濘,衣衫濕透。鴻蒙劍被他緊緊握在手裡,因為力道太大,手上的筋骨清晰可見。
我從未見他如此的狼狽。印象裡,他總是飄逸離塵,美好的無法企及。這場雨,他卻不施一絲防護,任由大雨衝刷,腳下沉重,眸色空冷。
我想起了在北俱蘆洲雪原上的那個夜晚。那時的我為了尋他,已是耗儘了心力,以為他再也不會見我,內心一如灰死。在那個大雪紛飛的深夜,我也是如此卸去一切防護,在刺骨的寒風中任由冷風割麵,暴雪覆體,直至失去知覺。
此刻玄禦的心中必定也是一片苦澀。雪姬之於他,猶如當年他之於我。隻是當年我為了尋他,做過很多他不屑於做的傻事。時至今日,儘管我不曾後悔,但若可重新來過,我卻不打算再那麼做了,有些感情,還是放在心裡吧,好過兩廂困擾。
巍巍的丹穴山,玄禦走了好久,下到山腳時雨已經停了。陽光透過稀疏的枝椏灑下來,打在他濕漉漉的身上,投下斑斑駁駁的影像。他倚著一塊長石坐下,靜靜望著沾滿雨水的鴻蒙劍,劍身黑黝黝的,已不複當初的清白之色。他化出一方帕子,擦去劍身上的雨水,動作很輕卻很仔細,反反複複擦拭了很多遍。他此前加持在鴻蒙劍上的靈氣已有式微之勢,劍中的煞氣開始外泄,一旦不受控製,於洪荒將是一場災難。
玄禦眸色幽深地凝視著,歎道:“昔日在血海初見此劍,雖非正氣凜然,卻也是何等清明,不曾想,今日竟成此等邪物……”他再次將靈氣注入劍身,這次不是壓製,而是淨化之氣。遺憾的是,劍上的煞氣太重,而此前他和元始天妖一戰,他有意用劍吸納元始天妖身上的煞氣,加以淨化,已先損耗了極大的靈力,此刻臉色越發不好。
“當!”一聲,鴻蒙劍掉在了地上,玄禦握劍的手頓在了半空。
他有些意外道:“竟會排斥我……”
鴻蒙劍已經被團團的煞氣包圍住,看不到黑色霧氣中的劍身。奇怪的是,這煞氣並未見散開,也未再見增多,仿佛有一股強大力量正和這些彌漫出的煞氣抗衡著,將這些煞氣緊緊束縛在鴻蒙劍的周圍。良久,濃重的煞氣竟開始減淡,逐漸稀薄的氣團中,依稀可見鴻蒙劍的周圍起了一道漩渦,這些煞氣正是由此被再次吸入劍身。
許久之後,鴻蒙劍終於恢複平靜,劍身散著青灰色的光芒,片刻之後才又黯淡下去。
玄禦重新將劍拾起來,眸光變得異常複雜。“舉世儘知鴻蒙劍有大神通,在吸納了元始天妖心頭那滴混元汙血之後,還能使之平息,我一直想做而未曾做到的事,你做到了。”他垂下眼眸,聲音變得有些壓抑,“方才將我彈開,是怕凶煞之氣傷害我吧?青冥,你當真……已不在這世間了麼?”
莫名的,我竟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感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