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曉得是不是錯覺,我竟在他聲音裡也聽出了一絲苦澀,他說:“那夜你固執地卸去一身防護,暴露在冰冷的雪原上,你知不知道,若我當時晚去一刻,你便要凍死在那裡了!”
我苦笑:“我是心涼了。我生平自在慣了,從未對一個人如此上心過,卻不想無論我如何努力,都不得善果,大約你隻覺得青冥是個笑話吧。”
他輕輕吻我的額頭:“我隻是覺得這姑娘有些癡……”
“是有些癡,所以才會各種碰壁也不死心。因為你不屑理我,我還曾為你找了各種借口,直到見了雪姬,你將她抱在懷裡,我才終於相信,你不是無情無欲,是我真的入不得你的眼……”眼淚終於還是不可自已地流了下來。“所以那一世裡,殺了元始天妖,可能是我最後能為你做的事了。”
他的手指從我眼睛上抹過,擦掉眼淚,卻在右眼上停了下來,指腹溫溫熱熱的,我閉著眼睛偏開了頭。
他的聲音沉沉的從頭頂傳來:“雪姬,她隻是一個幻象,竟壓在你心裡這麼久。”
“真也罷,假也罷,都已經苦過疼過了。你千方百計想要我記起青冥,記起阿九,你想要的,究竟是誰呢?”
“我想要的,隻是你。”
“我和青冥不一樣,和九柯也不一樣。”
“我知道。那離顏呢,我可還在你心裡?”
他望著我的眼裡充滿期待,我想說在,卻說不出口。眼睛酸酸澀澀,視線昏花,迷蒙之中,竟覺得他那張冷峻的麵孔異常溫柔,他的臉在我眼前慢慢放大,我閉上眼,感覺唇上濕濕熱熱。
我不記得那晚是如何睡著的,竟一夜無夢,睡得很是安穩。醒來時已近中午,如裳似是早已準備好似的,恰到好處地送吃的進來。
她笑得很有深意:“晨起見到恩公從您房裡出去,特地囑咐我您昨晚喝了酒,早上要進些清淡些的食物,這粥養胃,最合適不過了。我先盛好放著,等您梳洗完畢剛好能吃。”
“玄禦,他是早上離開的?”
如裳看我一眼,隻是笑。我回想昨晚,隻記得和玄禦長談,我似乎是把長久以來的委屈一股腦地傾倒了出來,至於都說了什麼,卻不大記得了,玄禦都說了些什麼,也記不得了,又覺得他好像也沒說什麼,一整晚都是我在說。
用過早飯,我問如裳十二他們可好,如裳答道:“貴客們海量,昨晚睡得也好,今早起來也是十分地精神,這會正在前廳等著與尊者道彆呢。”
我想起來昨天曾要他們回血海去,眼下冥河似乎比我更需要他們。他們起初還不願走,看我如此堅決,最終還是答應了。他們既生於血海,守護血海也是理所當然,我也沒道理長久地霸占著他們,況且也實在沒這個必要。
沒想到臨彆前,小十二特地湊過來,對我道:“不曉得是何機緣,石頭他好像變了,一早竟然主動來找我,你是不是跟他說了什麼?”
我挺意外:“玄禦找你?他找你乾嘛?我可什麼都沒說。”
“可我怎麼覺著我昨天囑咐你的話,他好像聽見了似的,一大早特地來跟我說,讓我多操心一下血海的事,至於你這個感情小白,就由他操心好了。”
“什麼小白?”
“這……這可不是我說的,你彆瞪眼睛啊。”他往後退了幾步,又道:“尊者你們是不是已經……那個昨晚……”
我的手已經捏到了旁邊的茶杯。
“我得走了,哥哥們還等我呢!”他說著扭頭便走,邁出去兩步又回頭道:“尊者你往後的日子,可長點心吧!”
我把手裡的杯子朝他砸了過去,他連蹦帶躲地跟著哥哥們出了門去。
送走了十二,整個綺秀坊仿佛一下子便安靜了。我算算腳程,倘若騷包鳥不在玉泉山被美色所迷,今日也該返回了,於是便想先去看看懷容的狀況。
我在門外喊了聲畢方,沒有應聲,等進了門才發現,這隻傻鳥正坐在懷容床前發愣。我走近咳了一聲,他這才回過神來,麵無表情地看了我一眼,又扭過頭去。
我問道:“怎麼了這是?”
“沒事。”他還使起了小性。
治他這癡癡傻傻的毛病,我是最拿手的。我圍著他打量了一圈兒:“我看著也是沒事,既然沒事,我走了,你繼續守著懷容吧。”我說完便走,果然腳還沒邁出門去,便聽背後喊道:“離顏你回來!”
我回身:“有事?”
“有話要說。”他氣鼓鼓的終於有了表情。
我找了個位置坐下道:“你說吧,我聽著。”
他擰擰巴巴地湊了過來,問道:“走了?”
我反應了一下才明白他指的是十二他們,回道:“走了。”
他像是終於鬆了口氣:“離顏你很不仗義啊,那幾塊石頭才跟了你幾天,便能跟你拉拉扯扯勾肩搭背的,你自小便跟我玩在一處,也沒見你對我如此親昵過,光是欺負我了!”他說著眼睛還紅了。
這是吃醋了。我認真道:“你說的有道理,我也覺得對你有所虧欠,那不如我彌補你一下?”
“你,你要乾什麼?”見我手伸向他袍間腰帶,他話都說不利索了。
我罵道:“老實跟著我,彆淨想些有的沒的!”
他聽了起初還一臉委屈,但轉而又笑了,這個沒心肝的。
我覺得身後有些異樣,一轉身,發現孔宣正抱著胳膊斜斜地倚在門口,笑眯眯地,似是看了場好戲,玄禦正踏進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