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璉知她難得放縱，倒是也不阻攔。那馬神駿，負著兩人奔得又快又穩，路兩側筆直地樹木一簇簇地倒退，漸漸連成一片。一路奔到清涼門，徽璉低低地“籲”了一聲，那馬便極乖順地放慢了步子，悠然踱著進了宮門。虞毓試著又抽了幾鞭，它隻揚揚蹄子，照樣不急不慢緩緩行進。

徽璉笑著道：“安寧從小就跟著我，除了我它誰的話都不聽，你又不是不知道。”虞毓訕訕道：“我以為那是因為之前它跟我不熟。誰知道你都入宮這麼多年了，它還不肯由著我玩。”徽璉輕笑一聲：“今天晚上有客人，改天閒了便把它給你騎著玩。”說罷，他伸手輕輕拍一拍安寧的脖子，溫和道：“去長樂宮。”

“長樂宮？”虞毓一愣，隨即笑道：“三哥回來了？”徽璉但笑不語。虞毓自顧自笑道：“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三哥再晚就趕不上隨我覲見母王跟父君了。說起來阮微出使熙國也該回來了。途中經過壽州，與三哥同路，不知有沒有一起回來？”徽璉隻是笑：“到了你便知道了。”

長樂宮在長春宮的西側，兩宮隻隔著一道長長的夾道。還未到長春宮，便遠遠看見長樂宮燈火通明有如白晝。賢君行事低調，主管六宮收支以來更是以身作則居食節儉，一到晚上他的宮裡總是最暗的。虞毓記得他私下裡曾經玩笑“宮裡每個屋子晚上少燃一根蠟燭，一月下來，便是一戶中等人家一年的收入了”聽得她直唏噓不已。

虞毓心中詫異，抬頭看向徽璉時，他卻已下了馬，她亦隨之下馬。兩人步行往長樂宮去。一轉過長春宮的宮牆，便見路邊的樹木上皆掛著明晃晃的托底雙層雕花簷六麵紅紗宮燈，一溜直直地從長春宮的東牆，延伸到長樂宮的正門。門前的台階上，一人執燈而立，豐姿如玉。

“三哥，這是……”

賢君虞洛玄清雅如春水，含笑俯身：“臣迎駕來遲，恭乞皇帝陛下、貴君殿下恕罪。”虞毓還沒有反應過來，徽璉已是按照宮裡禮節還禮，口中道：“賢君毋須多禮，請相為通傳。”虞洛玄微笑道：“已相候多時，特為引路。”

虞毓滿腹疑惑地隨著虞洛玄走進宮門，但見後宮君侍以容華季孫羽尋為首，陸縈素、烏賀澈一乾人袞衣束冠按品階伏跪於兩側，幾個宮中的主管內官如惠霖、西塘等人亦在其中。虞毓漸漸明白了什麼，按捺著幾乎要跳出來的心，跟著虞洛玄緩步向前往正殿熙寧殿去。未至殿門，隻聽裡麵兩聲清脆的擊掌聲，殿門大開，兩隊全身甲胄佩劍的親衛如墨線一般訓練有素地疾步跑出，在路的兩側列隊站定，整齊高聲道：“叩見大王女！”聲震雲霄，言罷，乾淨利落齊刷刷地跪了下去。

虞毓神色一動，便見葉攸藍一襲烏金色袞衣從殿中走出，目光在她身上稍稍停留，隨即也如眾人一般，插秧般的跪了下去，素顏恭敬：“帝後葉氏奉孝憲帝君懿旨，恭迎聖駕。”

“孝憲帝君”是虞淳未出嫁時的封號。虞毓回過頭去，徽璉與虞洛玄也已隨著葉攸藍跪倒在地。偌大的院子裡連帝後、貴君在內跪了百餘人，獨她鶴立雞群般站著。她與帝後、賢君自幼相處，待貴君更是一往情深，從來不曾令他們行此大禮。雖然已經明了了屋內之人的身份，也多少能猜出那人用意，但是一見他們跪倒，竟有些莫名的孤獨感。她怔怔地站在原地沒有動，卻聽屋內響起一聲輕笑，醇和的聲音帶著調笑，說不出的優雅悠然：“阮微，你主子被她爹的架勢嚇到了，你跑一趟，去帶她進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