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親如虞淳也不曾問出口，他問起來理直氣壯，縱使虞毓從來在他麵前沒有掩飾避諱，也不由一怔，嘴唇動了動，卻什麼都沒說。

阮微也不強求：“陛下不用說出來，奴才無意知道答案，隻是請陛下自己好好問一問自己。兩個枕邊人各項利益都針鋒相對，陛下若想不偏不倚便會左右為難。陛下給兩邊都是一半的心，那麼兩邊回給陛下自然也至多是一半的心，另一半還有留著提防對方，也順便提防給了對方一半心的您。要奴才說，陛下既然沒有儘斷情絲無欲無求的打算，到不如對最愛的那個全心全意。今日奴才勸您對帝後殿下全心信任，若是您心裡其實更中意賢君殿下一些，那麼，全心信任賢君殿下也是一樣的。”

禦輦早已停下來了，抬輦的宮侍都遠遠避開，最近的越若和葡萄一左一右站在十丈外。虞毓抬頭麵向阮微，目光卻擦著他的鬢角落在他身後的勾角雕簷上，內心的茫然猶豫毫不掩飾的顯現在臉上：“可是，若是偏向他們當中一人，便相當於偏向了其中一方勢力，朕怕朝局會因此動蕩。”

阮微像是在看著一個妹妹般看著她，神色溫和而耐心，“帝後殿下與賢君殿下何等人物，若是陛下傾心相與，令其無後顧之憂，那麼，陛下的天下便是他的天下，他又怎會讓朝局動蕩？”

虞毓眼睛一亮：“你是說——共享天下？”

阮微笑道：“陛下舍不得麼？”

她的臉上浮起一絲羞赧，但是神色鄭重，“當然不是。朕隻是怕朕全心相與，但是對方對朕卻不過……朕的心被人踐踏倒也罷了，隻是祖宗社稷何等重要，一步踏錯交付旁人，朕便是亡國之君千古罪人了。”

阮微笑道：“奴才彆的都是紙上談兵，隻有這個敢給陛下保證。陛下撒嬌的時候又氣又惱卻每次都答應下來的是哪個？陛下學琴的時候傷了手，親自給陛下上藥喂飯的是哪個？帝後殿下性子端肅自不用說，賢君殿下又何嘗不是幼承庭訓舉止有度的，到了陛下這裡就都交還給教導的訓導官了……”

“好了，不要說了。”虞毓的臉上浮起一絲紅暈，揚聲喚道：“來人，擺駕長樂宮。”她極快地看一眼阮微，“朕去……幫哥哥求求情。”

果然還是選了帝後，阮微了然。他低低笑道：“陛下若是找王君為帝後殿下求情，去長樂宮也就罷了。若是想見帝後殿下，還是去鳳儀宮罷。這個時候，王君大概也給帝後殿下把該說的都說完了。”

虞毓愣一愣，隨即反應來，驚道：“你是說，父君也給哥哥說了這些話？要他……”

“要他拋開葉氏與宗室間的一切恩怨，全心全意地輔佐陛下，與陛下共享天下。”

虞毓瞠目解釋，“那父君為什麼還要把哥哥晾在殿外？”

阮微笑道：“一涉及到身邊人，陛下總要犯糊塗。王君殿下自然是打一個巴掌給以個甜棗吃——先對帝後殿下之前的行為略施懲戒，再將陛下的心意合盤托出，不愁殿下不為陛下鞍前馬後全心相待。”

虞毓不滿地嘟囔：“父君怎麼對哥哥還用這些手段。”她說著，突然聲音一高：“你來勸說朕的同時父君便在與哥哥密談……你們早就知道朕一定會選哥哥？”

阮微眨眨眼，笑吟吟地看著她不說話。虞毓本以為自己對兩邊都親近，心底的念頭便牢牢地藏好了，今日方知那不過是一廂情願的想法，自己那點小心思早被旁人看得透了，心裡又羞又惱，跺著腳推他：“你敢戲弄朕……你下去，不許你跟朕同輦！”

阮微被她推得一個踉蹌著下了輦，笑道：“陛下剛才還說不會鳥儘弓藏，這會兒就開始過河拆橋了。奴才為陛下費了那麼多口舌，陛下卻一點都不領情，還把奴才趕下輦去。奴才在陛下身邊時日已久，帝後殿下對奴才是熟知的，就算是與陛下同輦被帝後殿下撞見，殿下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