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毓覺得彷佛踩在雲層裡，渾身上下軟綿綿地用不上一點力氣。隱隱約約感覺到有人拿了溫毛巾給自己擦身，手勢輕柔很是舒服。那人擦完了臉和脖頸，那人伸手去解她襟前的扣子。宮裡日常侍奉的都是男子，幾個近身的如越若、葡萄都侍奉過沐浴，但是也都是隔著屏風脫了衣服，再喚他們進去添水、搓背，不曾真正的裸裎相對。虞毓不安地掙紮一下，因為沒有力氣，也隻是微微一動。

那人的聲音帶著些驚喜依然低柔：“陛下醒了麼？”等了好久沒有回應，那人慢慢明白她還沒完全清醒，溫溫婉婉低語似是解釋似是哄勸：“擦過身子會舒服些。陛下小時候病了臣也是這樣給陛下擦身的，身上乾乾淨淨的睡一覺明天病就好了。”他又說了些什麼，虞毓聽得斷斷續續，大體都是些閒話，零零碎碎的柔柔說著，倒似在哄孩子睡覺般，虞毓便在那聲音的催眠裡又昏睡過去。

昏昏沉沉醒了又睡，過了好幾天，她再次醒來時已經完完全全地清醒過來。身上還有些倦，但是連夢裡都一直如附骨之疽般的頭痛沒有了，顯然病已好了大半。如意殿中很靜，禦床附近垂著三四層帳子，看不到外麵的天色，也不知道時辰。她嘴裡發苦，正要喚人來倒水，一個小宮侍持著燭台走進來，隔著一層紗帳俯身看了看虞毓。帳子裡光線暗，他那一眼竟沒看出虞毓已經醒了，自顧自小心地將燭台放在床頭的櫃子上，拿下宮燈的紗罩，把裡麵蠟燭用殘了的燭台換下，拿著便要退出去。

虞毓隻得開口喚他：“給朕倒些水來。”那小宮侍嚇了一跳，手中還剩了一半的蠟燭險些掉在地上，半晌才反應過來是皇帝醒了，張著嘴半天，一溜煙跑了。虞毓見他這般糊塗，又好氣又好笑，正想著要不要再喚人，那小宮侍拿著個茶碗踅回來，原來剛才是給她倒水去了。他在帳子前愣了一會兒，才想到應該先挑起帳子，便擱了茶碗去挑那帳子，一霎又看見虞毓要起身，慌忙上前扶著她靠著床頭坐好了。

“現在什麼時辰了？帝後呢？”

那少年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答道：“今兒個大朝，帝後殿下上朝去了。奴才進來的時候沒看表，隻知道天才蒙蒙亮……”

天才蒙蒙亮，恐怕還不到辰時，屈指算算，葉攸藍怎麼也得兩個時辰才能下朝回來。她昏睡了這幾日，最擔心的便是藍敏和虞淳得了信兒擔心，其他的就是與晟國結盟的事情是她一手辦的，擔心葉攸藍中途接手再生波折，她存了一肚子的話要跟葉攸藍說，此時少不得耐下性子等他下朝回來。

挨得近了虞毓才看到他身上穿的是一身楊柳綠的宮錦長袍，是低等君侍的服色。跟烏賀澈差不多的年紀，模樣秀氣文靜，隻是看著呆呆的不甚機靈。後宮裡的主子就那麼幾個人，出身虞國的她都有些印象，剩下的那一半兒不認識的便都是當年選秀時彆的國家送來的秀子了。就著他的手喝了碗裡的水，虞毓抿了抿唇，烏沉沉的眼睛打量著他，問道：“你是哪國人？叫什麼？”

少年局促地低了頭，聲如蚊訥：“回陛下，臣是晟國人，叫初綿。”

當年各國送來的秀子不下百人，論身世不乏各國的皇親貴戚，論姿色也頗有幾個美貌非凡。葉攸藍自有其一番計較，挑挑揀揀隻留十個不到，年紀都在十歲出頭，身世、容貌均無甚出挑之處。各國本來覷著虞毓選秀的時機各有打算，相送的人被退了回來，本來陪著去湊數的倒是給留下了，想想留下的人也不值得指望，隻得認栽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