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塘這才知道徽璉已經走出殿來了，看見徽璉他倒是有些畏縮。徽璉一向處事公正，對自己身邊的人尤其嚴格，身邊人犯了事從不回護。他本想借著徽璉在殿中沒有出來尋尋水曼清的晦氣，料水曼清也不敢如何，不料被徽璉看個正著。他心裡正自惴惴，卻見徽璉麵對水曼清的責問，隻麵色漠然地伸手拉緊了薄紅色的鬥篷，竟是理都未理頭也不回地去了。

這一下不僅東橋西塘兩個看得目瞪口呆，便是甘泉宮一眾宮人都麵麵相覷。這位公正溫和的貴君不知為何一反常態，對水曼清的無視和輕蔑明明白白誰都看得出來，倒似是由著身邊人羞辱他了。有些人不由聯想到幾日前水曼清攔駕的事情來，相視的目光裡便多了幾分了然。也有人見水曼清得寵，便存著看戲的念頭，心想，之前貴君被你攻了個措手不及所以由著你出了次風頭，你還真以為貴君是軟柿子不成？看著你天天在皇上跟前噓寒問暖情深款款，就是再好的性子，誰能忍得下這口氣？

眾人還在低聲議論著，一直站在人群中的初綿突然“啊”了一聲，推開身邊的人跑了。不一會兒，卻見他拉了個人回來，便走便不住道：“紫雲哥哥，你跟水禦子關係好，他受人欺負了，你去勸勸他罷。”

紫雲被他拉著走到水曼清跟前，見水曼清正撐著自己的膝蓋努力站起來，伸出手將他扶起來，轉頭向初綿道：“請禦子去拿個乾淨的空罐子。”初綿不解，水曼清卻感念他知道自己的心思，低聲道：“麻煩你了。”紫雲隻微微頷首，“走罷。”

兩人走到方才罐子掉下的走廊處，一點點將四處散落的香用手龍起來，初綿拿了新的罐子來，便一點點的傾進去。三人一起動手，忙了一盞茶的時間，能集起來的都已經集到了新的罐子裡，雖然隻有薄薄的一層底，但也夠虞毓用幾日的了。

紫雲捧著罐子遞給水曼清，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有些事情適當地讓皇上知道一下比較好。”水曼清在宮中二十餘年，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默默抱緊了罐子，“我不想讓皇上為難。”紫雲看了他一眼，“等皇上從彆人口中知道了這件事，她隻會更為難。”他抬起頭，“皇上早已不再是孩子了。有些事情，如果不是你自以為是地攬在自己身上，丟給她，其實她能處理得更好。”

虞毓陪藍筱在東山離宮玩了一天，又留了她用膳，才派了一隊親衛送她回去。水曼清早備好了水等著虞毓去洗，過了好久卻沒見虞毓過來，他又回了如意殿一看，才見虞毓和衣臥在床上已經睡熟了。他心疼不已，小心翼翼地給她脫外衣。虞毓睡覺輕，他一伸手便醒了，睡眼朦朧地問他：“洗澡水好了麼？”

水曼清道：“皇上要不先睡會兒罷。等皇上想洗了再燒也行。”虞毓道：“不要麻煩了，朕現在去洗便罷。”水曼清備的水比越若備下的稍熱些，秋日漸涼，虞毓一踏入浴桶，便舒適地歎了口氣。水曼清先用毛巾撩著水給她擦洗身上，然後又與葡萄一起幫她洗頭發，折騰了小半個時辰才算利索了。

伺候著虞毓回了如意殿，水曼清轉身拿毛巾給她擦頭的功夫，虞毓已經掀開被子躺了下去。葡萄忙道：“陛下您可不能睡，濕著頭發當心頭疼。”虞毓背著身子隻作不聞。他還要再勸，卻被水曼清攔住了，“不用叫了，讓皇上睡罷，我一直幫她擦著就是。”說著，他側身坐在床沿上，將虞毓的頭小心地抬起，讓她枕在自己腿上，然後將她的頭發撩到腦後，濕淋淋的懸在床邊，拿毛巾一下下輕輕捂著擦。

他心裡想著白天紫雲說的話，然而見了虞毓，又不知怎麼開口才好，見她昏昏睡去，倒是放下了一樁心事。他正想著，卻見越若匆匆進來，看了一眼已然入睡的虞毓，欲言又止，在水曼清耳邊輕聲說了一番。虞毓本來睡的不沉，模模糊糊聽到越若與水曼清說“葉二公子”“帝後”“孝憲帝君”如何如何，她這幾日最鬨心的便是這事了，頓時睡意全無，一骨碌爬起來，問道：“父君把瀟藍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