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連串的變故令眾人措手不及,葉攸藍第一個從座位上站起,衝到水曼清身邊,之見他一身藏青色袞衣從從胸前到下擺皆濕了個通透,水濕淋淋地滴著還兀自冒著熱氣。水曼清臉色煞白,疼得整張臉都扭曲了。葉攸藍看他這副樣子,心裡一沉,壓抑著怒火吩咐:“還不快去快去請南太醫來!”一邊又讓惠霖將水曼清先扶去塌上。惠霖應著,剛剛伸手碰到水曼清的胳臂,他一聲呼痛便脫口而出,額角的冷汗涔涔地流下來,嚇得惠霖忙把手收了回來。
站在人群最外層的烏賀澈突然道:“元侍卿現在這般境況不宜移動。寶珈副總管主管禦藥房,當有應急的燙傷藥,請拿些來。下臣昔日在家曾為燙傷的病人上藥,願意為元侍卿一試。”
即使叫了太醫來,太醫是女子而水曼清是虞毓的君侍,燙傷在胸前下腹這般私密的地方,傷口也是斷不能讓太醫看到的。思來想去為今之計也唯有讓烏賀澈一試了。若不是烏賀澈葉瀟藍也不會惹出今日之禍,葉攸藍神色複雜地望著他沉吟片刻,終究還是微微頷首。
眾人真關心也好看熱鬨也罷,都圍著水曼清,聽烏賀澈的意思,竟是要就地給水曼清上藥。眾人見葉攸藍態度關切,忙都湊上來遞上墊子枕頭,好讓水曼清靠著,正手忙腳亂著,卻聽徽璉沉聲道:“閒雜人等在此隻會越攪越亂——除了烏賀承徽外都退下!”
徽璉雖然溫和,但是積威甚重,此刻一言隱有怒意,眾人頓時噤如寒蟬,看葉攸藍沒有彆的吩咐,忙行了禮匆匆退下去。徽璉低頭心疼地看了一眼懷裡滿臉淚水的季孫羽尋,平緩了聲氣向葉攸藍道:“如果元侍卿用不上太醫,就讓太醫先來看看尋兒罷。他受了驚嚇,昏過去了。”
若是在帝都自然不用為難,然而現在在東山離宮的太醫隻有南青瑞,若是待其他太醫趕過來再處理,恐怕水曼清與季孫羽尋都生生死死幾個來回了。葉攸藍看了一眼疼得臉色都變了的水曼清,又看了一眼徽璉懷裡委頓在地的季孫羽尋,頓了一下道:“尋兒隻是受了驚嚇,待南太醫看完元侍卿就讓她去看尋兒。”
徽璉與葉攸藍自幼相交,但凡他開了口,葉攸藍從來沒有拒絕過。現今即使太醫來了也不能查看水曼清的燙傷,隻能不痛不癢地開幾副療養的藥罷了。而季孫羽尋的傷口卻在手上,太醫早來一刻,便早減輕一刻的痛苦。因為他與水曼清的衝突幾乎宮中人儘皆知,他出於避嫌也不願意此刻開這個口。隻是看侄子一行淚一行汗,已經昏過去了口中還喃喃地嚷著疼。想起幼時長姊和姊夫對自己的關懷和入宮前姊夫懇求他照顧愛子的話語,他心如刀割,倒是寧願受傷的是自己,也勝過傷了侄子愧對長姊和姊夫。然而沒想到他一開口,卻被葉攸藍委婉地回絕了,不可置信地看了葉攸藍一晌,他垂首攬緊侄子:“那麼謝過帝後殿下了。”
一句“帝後殿下”稱呼出來,葉攸藍知道雖然自己說的婉轉,但是還是傷了徽璉的心。然而這個時刻絕不能讓水曼清出事,更不能讓水曼清再自己宮中出事。他長長地歎了口氣,“承蒙體諒。先讓尋兒在偏殿的塌上躺躺罷,一會兒寶珈拿了藥來,我會著人送過去。”
虞毓在泰和殿見完人,便帶著越若和葡萄兩個下山去看藍筱。耽誤到晚上,辭了藍敏與虞淳的留飯回宮。剛走到半路,越若之前安排在水曼清身邊的一個小宮侍急匆匆地來稟了水曼清被熱水澆了一身的事。虞毓心急如焚,一路上不斷催促,慌得那駕車的侍衛手忙腳亂,幾匹馬跑得塵土四濺,馬車顛地像是要飛起來似的。到了清涼門,虞毓反而命車停下,不急不緩地換了小轎,任由兩個小宮侍抬著慢慢往鳳儀宮去。小轎窗口的竹簾卷起,一路上宮燈的光暈隨著一晃一晃的轎子一明一暗地投在虞毓臉上,但見她麵沉如水,已經看不出一絲焦慮的情緒。
到了鳳儀宮虞毓隻略略詢問了兩句水曼清的現況,聽說烏賀澈正在給他上藥,也不多問,又問道:“哥哥呢?已經過了晚膳的時辰了,哥哥用膳了不曾?”
惠霖沒想到她隻問了一句水曼清便若無其事地問起了晚膳,一向冷靜的他也不禁愣了愣,答道:“帝後殿下一直在照看元侍卿。”
虞毓說道:“留下小澈照料便可,請哥哥來跟朕一起用晚膳罷。”她轉頭吩咐葡萄,“你去跟禦膳房說,送些清淡的小菜過去給小澈,至於元侍卿的晚膳,讓南青瑞寫一下忌口的東西再做。”
因為水曼清在同心殿休息,偏殿又被季孫羽尋占了,晚膳便被安排在泰和殿旁的致遠齋。趁著宮侍布菜的時間,虞毓隨手從書架上拿了本書看。葉攸藍來得極快,她手裡的書還沒看完一頁,便聽宮侍通稟:“帝後殿下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