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璉默默頷首。虞毓神色變幻不定,雖然有對晟國二三其德的憤怒,但是更多的是對閔漪作為密使的憂懼。且不論閔漪對於虞國的了解遠非晟國那些頑固的老臣們可比,桓西靜派心腹閔漪出使的本身便是一種對遊紇重視的象征,而此時對遊紇的重視,實際反應的是桓西靜對熙、周二國的重視。
長久以來的謀劃準備,反複商討製定的結盟事宜,竟然隻是一招費棋?
葉攸藍見她眉頭緊鎖,白玉般的指尖輕輕扣著棋盤,淡淡道:“借助晟國雖然不是一步好棋,但是對於皇上來說,也並不是至關重要。”他提起虞毓方才落下的那步棋,直接放在了天元上,“其實換個地方,皇上依然能贏。”
虞毓目光驀地一亮,望著葉攸藍微笑頷首:“朕明白了。”徽璉看了一眼對望著的兩人,不作聲地輕輕抽出了被虞毓握著的手。窗外積著烏雲的天空隱隱遮蔽了橘色融融的夕陽。帶著雨意的晚風吹過,簷下的金玲叮當作響,驚醒了巢中的燕子。虞洛玄看著那隻燕子撲棱著翅膀從巢中飛了出去,漸飛漸遠,含著笑意味深長地輕輕一歎:“風雨欲來呀。”
虞毓按捺著性子等了三日不到,便收到線人的密信,報告了遊紇與熙、周二國結盟的消息。依照協議,熙、周二國在遊紇設立專門部門,一切兩國之間的正式交流皆在遊紇進行。這樣一來,可以說是把熙、周二國的動向送到了遊紇和晟國的眼皮子底下,但是地理因素所限,熙、周二國也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除此以外,還有熙、周兩國大軍的駐軍限製等條件。葉攸藍一哂便擱置在一邊,徽璉沉吟道:“熙、周兩國的君臣已是方陣大亂了,連這樣的協定都簽下了。”虞洛玄看著虞毓笑道:“臣且預祝皇上大業可待了。”三人眾口一辭地將重點落在熙、周兩國的無能上,卻無一人一語提及晟國的暗中動作,虞毓提筆思量一刻,落筆疾書,卻是一道晉封聖旨——出身晟國的禦子初綿驟得高位,晉為從三品侍卿,賜號和。
從禦子躍升為侍卿,雖然有水曼清的例子在前麵比著,但是這樣的榮寵落在一個太過普通又太過默默無聞的人頭上,還是令後宮震動。又因水曼清與初綿都是溫柔和氣的性子,一時間後宮諸人口耳相傳,隻道皇帝偏愛那些性子綿軟、乖巧聽話的,故而宮中男子都作簡素裝束,說話做事都故意做出乖巧安靜的樣子。虞國後宮還未從這道聖旨的的影響中出來,虞毓又頒下一道壓了許久的聖旨:齊王麾下男將蘇風落調往楚王虞辛澤帳下聽命,葉瀟藍隨軍,不日出京。
若說葉瀟藍雖然身份特殊,又與虞毓青梅竹馬,但是到底不是後宮中的男子,各宮對於他的離開是喜是歎也不過一時談資,然而隨之而來的一個消息,卻令浮躁得幾乎沸騰的六宮霎時安靜下來:在元侍卿搬出甘泉宮的一周後,一直沒有招幸旁人的虞毓突然招幸帝後葉攸藍。不同於以往,第二日起身時,虞毓沒有將寫著帝後品階姓氏的牌子放回木盤裡,而是微微揚手,將木牌尖頭的一端直接投進了木盤一角放著的大口瓷碗中。
清脆的聲音令捧著木盤的葡萄目瞪口呆,他驚詫萬分地抬起頭來看向虞毓,手一抖,整個盤子“咣當”一聲掉在地上,盤子裡各式各樣的牌子撒了一地。隻是一瞬,他便已反應過來,忙跪地道:“奴才萬死!”
他這一跪,方才也都呆住的一屋人紛紛跪了下去,出口的卻是截然不同的四個字:“恭喜萬歲!”
虞毓沒有作聲,她蹲下身,在一堆散落的木牌裡撿起一塊木牌子,用袖口擦乾了上麵幾不可見的灰塵,又將翻倒地木盤翻過來,將那塊木牌小心地放在了上麵,略略看了一會兒,才收手起身離去。待她走得遠了,葡萄將那塊木牌翻過來,與方才寫著葉攸藍的品階姓氏的牌子一模一樣的木牌上麵寫著五個娟秀的楷體字:元侍卿水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