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賢除弊”是曆代默認的“三公之責”。她說得激昂,在座的都是些年輕女子,一時興頭甚高,有幾人即興吟起詩來,皆是一副欲有所作為的樣子。季娘子心中得意,偷著看虞毓,隻見她靠在椅背上,白玉削成似的手指把玩著酒盅,眯著眼的樣子頗有些慵懶,莫名讓人覺得喜怒難辨。季娘子心裡突然一涼,隱隱覺得自己方才的一番激昂並沒有入她的眼,隻是又不知道到底錯在哪裡。這樣一糾結,臉上的笑容都勉強起來。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虞毓給寧熙薇使眼色,示意她出言告辭。寧熙薇正要說話,卻聽何祧告罪道:“下午還要去丁老板家裡教個學生,約好了時辰的,現在不得不去了。諸位體諒則個,下次再來一塊吃酒。”
季娘子還沒琢磨到虞毓的心思,生怕何祧一走,帶著席麵就散了,忙忙拉住她笑道:“寧大人給的祿米你嫌少不是?怎麼還在外麵接活?快辭了去,跟咱們在這喝酒。”
何祧道:“熙薇早已入仕,哪裡還用我來教?日裡閒著也是虛擲時日,恰巧丁老板家的姑娘是個好學的,資質也好,我便每日去指點一番。教她隻為尋個投緣,不為束脩的。”
她話音剛落,季娘子還來不及說什麼,寧熙薇已經搶著道:“正是正是,何師傅是重義守信之人,既然定下來,也不好衍期讓人家等著。正好我與得才也要走了,咱們有空再敘。”她說罷又笑著對傅得秋二人道:“得秋和韶之,你們兩位什麼時候有閒暇可定要來我一趟,家母不知道提了你們多少次,說要我請你們上門,好讓她見見青年才俊呢。”
得才正是虞毓的化名。蕭韶之忙道:“擇日不如撞日,今天恰巧沒事,不若去府上叨擾一番。不知得秋你因為如何?”傅得秋自然也看出來她的用意,也笑著應了。眾人見她們這般,也就不好再說什麼,挨個道了圈彆,放她們去了。
幾人下了樓,何祧拱拱手便欲先行。虞毓笑道:“何大姐要往哪走,咱們興許順路。”何祧笑道:“小姐要跟著熙薇回府罷?寧府向東,咱們正好反著,丁家的鋪子在大西邊呢。”
聽她這樣說,虞毓也不好再說什麼,隻笑笑道:“既然如此,咱們隻好改日在聚了。”何祧也感覺得到虞毓對她的善意,她隻當虞毓是哪位貴家小姐,遂笑著感慨道:“小姐現在還沒有出仕,自然有空閒與我這等人相交。待到他日高中,哪還有功夫理會我?”虞毓正欲開口,卻見她又笑了,說道:“小姐且容我唐突說幾句。小姐說話不多,但是是極有見識的,隻是未免有些偏激。我已是半個廢人,隻是小姐來路還長,若是能緩緩性子,日後定能名傳青史。”
虞毓剛才為了試探諸人的反應,刻意將話說的刻薄,結果席中無一人應和亦無一人反對,她心中便對這一席人甚是失望。此刻何祧諄諄說來,虞毓才知這位長者的一番愛護之心。她接觸的臣子中不乏有學富五車的大學者,但是包括太傅容致允在內,都不曾如何祧這樣溫言戒之。她心下感動,握住何祧的手道:“多謝何先生教誨!學生自當銘記不忘!”
何祧笑著道:‘小姐彆客氣,你稱我‘先生’可是折殺我也。”她不動聲色地把手從虞毓手中抽了出來,拱了拱道:“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