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韶之不似寧熙薇跟她熟絡,多少有些拘謹,怕多言有失,笑著答句:“是我不好,認罰認罰!”說著,舉起酒盅連乾兩杯,笑著跟眾人亮亮杯底。傅得秋覺得握著虞毓握著自己的手微暖而乾爽,柔軟卻不失力度,一直嘣嘣跳個不停地心突然平靜下來,大大方方地笑著替蕭韶之開脫:“都是自家姊妹,韶之也隻是沒把我當外人罷了。”說著,撩起前擺隨意坐在虞毓旁邊。
虞毓握著她的手,察覺她手心都是汗,心下暗哂不已,待到看她這麼快就平靜下來,相比之下連寧熙薇似乎都做的頗有不如,蕭韶之則更不必提了,才知這位由葉攸藍親自點的狀元確實有過人之處。
話頭被這樣一打斷,席麵又漸漸熱鬨起來,以寧熙薇的名義請的幾人裡麵不乏紈絝子弟,都是心思活泛的,吵吵嚷嚷地鬨著喝酒行令,也就把剛才那一瞬的尷尬掩蓋過去了。虞毓也不勉強,一邊兒沒事人似的跟著起哄行令,一邊兒冷眼打量在場諸人的表現。寧熙薇和傅得秋都不動聲色,蕭韶之雖然拘謹但是也鎮定活絡。虞毓看著她們三個青年才俊,無一不是可造可用之才,心裡對葉攸藍這些年來慘淡經營的良苦用心又多了幾分理解和感激。再看席上其他人,幾位出身不錯的年輕女子都鬨鬨哄哄地行著酒令,如賈璐輩麵上帶著幾分不自然,但是也有幾個混不把剛才虞毓一番大逆的言論當做似的,神色如常,若不是真真正正的全然不通政治,便是城府頗深了。
虞毓默默將那幾人的名字記了,又去看何祧與那位“季娘子”。何祧麵色沉重地想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苦笑著搖搖頭。那位季娘子卻像是有話要說,礙於席上的氛圍,想了想有抿緊了唇,隻是眼睛不斷地往虞毓身上瞟。
虞毓看那季娘子的神態,便知她多少猜到自己身份不俗,有向自己顯才以進階官場的心思。虞毓見她麵色不定,料到她心裡著急,故而越發沉住氣等她開口。果然沒一會兒,輪到季娘子時,她中了一支“紅牙催拍燕飛忙,一片行雲到畫堂”,詩下注雲:隔簾送目,竊玉偷香。簽主自罰三杯,舉座陪飲一杯。
季娘子正拿著簽猶豫怎麼借機發揮,將話題引到朝政上去,她身邊的翟明明等得不耐煩,趁她不備一把搶過去,笑嘻嘻地道:“季娘子不知道抽中什麼,還藏著掖著,不如讓我來給大家解解惑。”說著,便將手中的簽讀了出來,席上頓時又是一片嘩然,饒是蕭韶之一直拘束,也不由笑出聲來。季娘子方才拿了簽隻想著如何展示才華,根本沒有注意簽上實際寫了什麼,此刻再一看簽上的詩和小注,一張黑臉也透出幾分紅暈,訕訕道:“這店也算有些名聲,怎麼備的酒令簽這樣不正經,淨說些不正經的事情,偷香竊玉都寫得出來。”
何祧年長穩重,見季娘子尷尬,忙替她解圍,“這店原是三教九流混雜的地方,有些簽是為了她們準備的,哪裡適用於咱們這些讀書人?讀書人孝禮立身,那些事是不做的。不如這一回就這麼過了罷。”
虞毓原本嫌何祧言行過於迂腐悲觀,此刻見她為季娘子解圍,覺得她心地倒是不錯的,便用腳在桌麵下碰了碰寧熙薇。寧熙薇會意,笑著道:“何師傅都開口了,咱們能不遵麼?姊妹們給個麵子,放了季娘子這一回吧。”
寧熙薇雖然隻是六品主事,但是憑借貴君徽璉在後宮的隆寵和萬壽節前與閔漪的一通爭辯,已經成了虞毓跟前數一數二的紅人。諸人自然明白她說話的分量,應景地嘻哈了兩句,便由著季娘子過了。
過了季娘子便是翟明明,簽掉出來眾人都探頭去看,卻見上麵寫著:悟以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注雲:清隱度日,閒酒一杯。翟明明也是官宦世家出身,無論是父母還是她自己都有進仕的打算,一看心下隱隱覺得不安,隻勉強笑道:“看來我是個隱逸之士了,高官厚祿是與我無緣了。”
季娘子見是個話頭,遂高聲吟道:“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她勸道:“賢妹不必氣餒!許是賢妹幫著皇上定國安邦後功成身退呢。隻要能站在朝廷上,何愁沒有為天子除弊進賢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