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獻麟幾人不料虞毓想得如此長遠,一時都沉默下去。葉攸藍突然淡淡開口:“事情固然不似想象中那般值得慶賀,但是也不算多麼糟糕。”他接過石璐手中的短杆,“桓西亭出奔的目的地無非是晟國、遊紇和周國。目前周國自身難保,而且又隔著晟國和遊紇,幾乎可以排除。那麼便剩了晟國與遊紇。無論是晟國還是遊紇,收留了桓西亭都對其自身益大於弊。而在完全安定熙國和周國兩國之前不能再對第三個國家動兵,所以若是一味施壓,隻會令對方平白得了庇護弱者的好名聲。”
他在沙圖上虛點著晟國的都城安樂,麵容清冷,“若是桓西亭奔晟國,晟國許會嚴守與大虞的合約而不納。但是目前看來,桓西靜所求在大,定會借著親情的名號接納他,那麼,大虞就可發國書逼迫桓西靜,令其下旨斷絕桓西亭與甄琉的聯姻,並將甄允蘇送至虞國由熙國太女甄允仁代為撫養。若是桓西亭出奔遊紇,大虞亦隻可向晟國施壓,仍舊是令其迫使桓西亭與甄琉絕姻。歸根到底,桓西亭所憑仗的,不過是一個熙國帝後的身份,隻要把這重身份剝掉,那麼他便是一枚棄子,在怎麼處置便無關緊要了。”
他的聲音清淩淩如瓔珞擊冰,然而一條條的分析說出來,卻讓虞毓的心逐漸暖了起來。在出兵前將軍們便對她所主張的速戰之法頗有爭議,現在雖然首戰告捷,然後後麵一步不慎仍有可能萬劫不複。所以即使聽了謝遠征的捷報,她的心裡還是以不安焦慮為主,並沒有感到多少喜悅。聽葉攸藍說完,她才覺得心裡慢慢靜下來。隻要走一步看十步,提前想好對策,便定能成竹在胸馬到功成。
虞毓和幾人商量著親自擬好了給謝遠征、簡悅封賞的折子才放葉獻麟她們會體安苑休息。虞毓見正午方過,便喚人傳膳。她的本意是留了葉攸藍與徽璉,三人一起用,不料葉攸藍起身道:“臣還召了戶部的人談糧餉的事情,便不陪皇上用膳了。”虞毓臉色一沉,端著手中的茶碗沒有出聲。徽璉看出兩人不對勁,看了一眼虞毓,對葉攸藍道:“殿下也累了半天了,還是跟皇上一起用過膳後過去罷。現在急著過去,反而會擾了她們用餐,不是體恤倒是叨擾了。”他微微用力,將葉攸藍按在椅子上,帶著些哄慰的語氣:“坐罷。”
知道徽璉的苦心,虞毓緩了臉色,微微笑一笑說道:“徽璉說的是,哥哥現在急著過去也議不了什麼事。咱們用過膳,朕陪你一起過去看看罷。”
葉攸藍不看她,垂著眼瞼道:“不是什麼大事,不勞皇上過去了。皇上近來也累,應當多歇歇才是。”
他的話雖清淡,但是語意裡多少流露出關懷的意味來。虞毓抿嘴一笑,頰上的小酒窩若隱若現,“朕自己的身體自己曉得,又不是小孩子了。偏偏哥哥每次都要勞神擔憂提醒。”
葉攸藍似是也笑了笑,隻是那笑極淺,幾乎看不出來。他睨了一眼虞毓,說道:“皇上若是不願聽,臣以後就不說了。”
虞毓輕咳一聲避開他的目光,親自從徽璉手中接過一盤清溜筍尖放在葉攸藍跟前,垂著眼笑道:“也不是不愛聽,聽習慣就好了。”她一邊說著,一邊拿起筷子給葉攸藍夾菜。葉攸藍看了她一眼,輕輕擋開她的手,夾了一筷子筍尖放到她的碗裡,低聲埋怨:“還說自己曉得自己的身體,這挑食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
虞毓隻低著頭吃著不說話,微微上挑的唇角暴露了她的愉快。葉攸藍看著,臉色也多了幾分輕鬆,又夾了一筷子筍尖放在徽璉的碗裡,說道:“我記得你是極喜歡吃這些南方的吃食的。聽說跟著二姐去軍中的時候,每次回家見到這些吃食都狀如饕餮,怎麼現在看來像是沒有什麼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