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我覺得,自己隻要踏出一步,生活就會天翻地覆。
臨彆那日,聖樹姐姐帶著我在西海散步,她拉著我,腳步輕淺。我們彼此相對無言,隻是慢慢地緩緩地走著。
最後,我們回到原處,她從袖中抽出一件寬大的披風,把我整個兒蓋住,啞著嗓子道:“阿弦,這是當年天狐大人送你我來此時留下的;那時你還小,大約也是記不得的了。總之,在人界走動,你這樣子還是彆給人瞧見的好。我們剛剛走過的,就是最漂亮的滋蘭,你且記住了,記在心上也有個念想。好了,該收拾的你都收拾了,該防備著的我這幾日也都一一說與你聽了,阿弦是聰明的,記住了就不會忘。一千年以前的事早已隨風散了,你即已失了印象,也便不必勉強自己憶起。現在,是時候啟程了,你就順著這條路去吧。我們一起相處的日子已經太久,也該是你一個人去世間曆練的時候了。走過那邊的森林,再往山腳走,就是人間。一路上不必緊趕,但千萬莫回頭。你若回頭,我會看見,會笑你膽小;滋蘭的樹木花草都是有靈性的,它們也會舍不得你,這樣你也許永遠都走不出去……好了,去吧。我們一百年後再見!”她拍拍我的肩,想想還不夠,又抱了抱我,沒多久便放開了。
我在披風下點點頭,想扯出一個告彆的微笑,但是卻作出一幅齜牙咧嘴狀,於是悶悶地低下頭,側過身,順著聖樹姐姐指著的路走了下去。沒走出十步,我便停住了,想再回頭看她一眼,最後一眼。可是聖樹姐姐柔和的聲音卻分外堅決:“阿弦,不許回頭,你若回頭,我一定會擔心。”我隻好拚命抱住頭,快步向前躥出一段路,眼淚早已止不住地落在嘴裡,又苦又澀。
最後,我終於飛奔起來,風忽忽地在耳邊狂響,樹葉簌簌地掃過我身側。有時我故意要往樹上撞,想著假若摔倒,那就算是不可抗拒因素造成的回頭一顧了。可惜它們看穿了我的目的,一棵接一棵地錯開身,讓出一條路。
沒奈何,我就這麼跑呀跑,一直跑下山腳,一次也沒回頭。
聖樹姐姐說,西海,即滋蘭,連著兩個人界的大國,南邊是青國,北邊是□□,滋蘭與一片山川險地相接,恰巧為兩國分界。我走的這條路,正通往□□南部邊界,那裡有一個關隘重鎮,名為涉河。但近幾日星象陡變,兩國邊界有所改變,具體如何連她也不知,便讓我去往□□東部,投靠千年前依附於□□的天尚狐族,請他們送我回王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