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原氣候多變,時而寒風凜……(1 / 2)

告重佛 常文鐘 6588 字 11個月前

大原氣候多變,時而寒風凜冽時而晴空萬裡,尤其是日頭出來後,環境氣溫很快高起來,校場操練的士卒們熱得紛紛脫下禦寒保暖的外袍與裡襯,露出的精壯身軀或肌肉噴張或線條流暢,一眼望去儘是吃鋼咬鐵的錚錚漢子。

小卒柳萬那一聲氣中氣十足的“你妹!”成功讓謝岍成為附近人的焦點,有個離得近的班長故意吹口哨起哄:“營長何時有的‘妹妹’呦?!”

謝岍與營中上下關係混得特好,時間久了甚至大家會忽略性彆這種東西,那班長把“妹妹”二字咬的重,頑笑都是往帶顏色上講,軍裡儘兵魯,沒人整天抱著聖人言先賢語禮啊道啊人模狗樣。

“慈悲,回去問你外婆何時生的你娘不就知道了。”在軍裡混跡經年的謝岍麵皮厚如深冬時節的大黑河凍冰層,彈柳萬個腦瓜崩又淡定朝衝自己吹口哨的人揮下手,在眾人促狹揶揄的哄笑聲中大踏步朝營門方向走去。

大柳營裡除營長謝岍與漿洗大媽們之外彆無女子,營裡連獒犬都他娘是帶把兒的,稀罕聽說營門外來了位年輕姑娘,左近閒賦的士兵們三三兩兩偷跑來圍看。

大柳營長期駐紮於此,所住非營帳而是軍寨,寨門內側丈遠有土磚所壘瞭望台,堅固的台基下此刻正圍著四五個身著便衣的小青年,一個個撅屁股探頭探腦往外看,謝岍也興致勃勃跟著往外瞅:“哥兒幾個看啥呢?”

一個二十出頭的大原士兵頭也不回地答說:“聽說有個女的來找咱營長,還以為是什麼天仙美人呢,結果是個細腰小屁股的,還瘦,不好看。”

他旁邊另一個士兵扒著台基說:“一看就知道不是咱們大原人,不如咱們大原女人渾實,但是長的還可以吧,白淨,大眼睛,要是穿上女人衣裳應該還可以,就是不知道是營長什麼人。”

謝岍扶著台基站在幾個士兵身後探頭看,啥都看不到,於是衝幾個猴崽子屁股一人賞一腳,在幾人發現是營長後咋咋呼呼又低低切切的慌亂憋笑中,營長淡定把人都趕了回去。

軍寨丈高丈寬的正門常閉,尋常出入往來隻走東側偏門,謝岍抬手免下門內值守行禮,順便從牆底下抽根狗尾巴草叼嘴裡出門。

短暫的門扇轉動聲一起一落,等在外麵的女子抬頭看過來的同時腳步也迎上幾步,看清楚出來的是個穿著藏藍交領棉道袍嘴裡叼根草的年輕道士後,女子警惕地停下了腳步:“你是道士?”

“啊,”道士迎著日光,隻一個眯起眼的動作,眉目間彪悍的匪氣被陽光照得幾乎灰飛煙滅,不知怎麼看起來還隱約有些慈悲相:“如假包換。”

著件寬大男子袍的女子將道士上下打量了,也不知看出道長性彆沒,把懷裡小包裹夾到胳膊下彆扭又勉強地行出個拱手禮,說:“福生無量天尊,道長吉祥。”

這一本正經的問好多久沒遇見過了?道士忙吐了嘴裡的狗尾巴草抱手回禮:“慈悲。”

女子從小包裹裡摸出張徑尺大的烙餅雙手呈遞過來。道士一愣,嘴角挑起抹笑意,接下餅說:“無量福。”

餅可是好東西,大原百姓平常家裡過日子吃的多是黑麵窩窩,隻有添丁減口等生死大事上,或者家裡有病人需要養身體才會用不那麼粗的麵或者是細麵做餅,餅是好東西呐!

道士知道張青陽做官的心願就是讓望春城甚至西大原家家戶戶都能吃上細麵餅,若都能吃上細麵餅,那百姓才是真正的迎來了安穩富足的好日子。

“施主來軍寨找人?”沒吃早飯的道士咬下一大口餅問,唔,彆說,這餅不僅還熱乎著,而且又香又有嚼勁!

女子重新整理好自己隨身的小包裹,微微仰起頭看向道士,說:“我來找他們營長。”

道士納悶兒:“找營長做啥?”

“說理。”女子簡單回答,完全是閒聊著反問說:“道長來這裡做什麼?我看您什麼東西都沒帶,不像是來做法事,更不像是來化齋。”

道士晃晃手裡已經三口吃進去小一半的烙餅,鼓著半邊腮幫子說:“這不就化到齋了麼,慈悲。”

瞧道士那餓得三天沒吃過飯的樣子,女子反手又從包裹裡掏出張餅遞過來,說:“你慢些吃嘛,我沒得水能給你喝,噎著麻煩。”

道士半點不客氣,抬手就接下烙餅,吃人嘴短…呸,是禮尚往來說:“你找他們營長說啥理,說來我聽聽?”

乍聞此語女子略顯疑慮,她歪歪身子衝道士身後緊閉的寨門望一眼,見那邊始終無動靜,這才閒聊說:“我找營長讓她給我主持個公道,她的兵吃我的飯不給錢,還說想要飯錢就來找他們謝營長,他們以為我是個女人家就不敢來要錢嘞,哼,我才不怕!”

嗯,雖然是內朝姑娘,但有大原女子的潑辣橫勁。

“是麼,”道士梗著脖子咽下嘴裡微酥鬆軟的烙餅,又咬一口邊吃邊說:“你有證據麼,能證明那些人是大柳營士兵的證據。”

“能啊,”女子說:“他們名字叫鳴再,施安原,施協東。鳴再這裡有道疤,”

女子在自己額角比劃示意給道士看,條理清晰地繼續給道士描述說:“施安原鼻子很尖,像鉤子,施協東很壯個頭也很高,跟你……”

再把道士上下打量,女子確定說:“個頭跟你差不多高,比你壯實些,我還看見他們胸口鎧甲上掛的木牌牌了,我識字,所以知道他們姓名。”

頓了頓,女子迎著道士精銳犀利毫無慈悲可言的目光,說:“但是我沒得物證能證明他們沒給飯錢,人證也沒得,你可以選擇不相信我。”

道士為避光而眯著眼睛,本看著和善,眉心稍微一壓就再顯出幾分淩厲匪氣,說:“福生無量,既接你兩張餅,緣分便算結下,信你又何妨。這樣吧,尋常百姓也不大方便在軍寨外徘徊,人我幫你找,他們吃了你幾個錢?”

女子也不怯道士這副有些凶的長相,說:“三人一共吃了二十錢。”

二十錢,不夠道士沽一袋子酒的。

“妥,”道士說:“我正好認識他們營長,隻要你所言不假,道士保管給你把飯錢都討出來……”

狼吞虎咽吃下一張烙餅的道士果然有點噎著了,頓了頓,道士捶捶胸口說:“營裡數千人,一時半刻也找不到那仨,你安心回去等著就是,哎,我要到錢後上哪裡找你?”

女子抿起嘴想了想,決定相信道士所言,說:“南城,拐子街東口七娘粥餅鋪,你要來的話記得帶個大點的缽,我給你多打點粥喝,我煮粥可好吃啦!”

“還有這個,”臨彆時候,女子把懷裡小包裹拍給道士,說:“我知道他們軍裡管的嚴,不讓外人進去,你好人做到底,順便幫我把這些餅捎給營長副將姚豐收吧,是叫姚豐收哦,無量福壽。”

女子就這樣放心地轉身走了,道士看看女子背影,又低頭看看托在手上還帶微微熱氣的小包裹,鼓著腮念了聲:“慈悲。”

這些年來,道士耽為自己的長相從沒獲得過他人信任,這女子就挺……挺不怕道士那副凶悍相的。

晚些時候,姚豐收從馬場公務回來,一進門就卸著刀八卦說:“聽說有女的找你找上門,還給你送了許多吃的?狗日呦還說彆人精儘人亡,你個道士小心被祖師爺降雷劈。”

唔,有時候營裡兄弟會忘記自家營長是個女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