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岍真的嚇一跳,“哦”一聲實話實說回答:“在給你相人家。”
“……”夜色中姚佩雲似乎笑了一下,問:“那有相中的沒?”
謝岍挪挪腦袋,說:“你彆說,還真有。”
“你們營夥頭班張勇波?”姚佩雲問。
謝岍差點爬起來,嘴裡一噎,一時說不上心裡湧起的情緒是高興還是失落:“你哥已經給你說過他了?”
“唔,”姚佩雲沉吟片刻,說:“我喜歡個子稍微高些的,長得好看的,還有點傻呆呆,能被我欺負的那種。”
“這……”謝岍剛想說“這可有些難辦了”,畢竟地主也不太願意自家乖巧聽話的傻兒子娶個虎愣愣的彪媳婦,就聽炕那邊姚佩雲八風不動十分認真地說:“我看你就挺不錯的,要不要跟我耍個朋友試試?”
謝岍不出聲了,謝岍半晌沒開口。靜等片刻,姚佩雲問:“假道士……謝重佛?”
“不用喊,我聽著呢,”謝岍的神思終於從腦子裡那劈裡啪啦堪比除夕煙花亂炸的境況中抽離出來,又沉默片刻,一度以為自己這輩子隻能看彆人花前月下你儂我儂的營長,手腳發麻著,木木訥訥說:“我考慮考慮,明日給你答複。”
然後謝岍翻個身背對這邊,閉上眼去睡了。
也不知道謝岍屬豬還是屬蛇,這孩子老能睡,外頭大雪花撲啦撲啦下整宿,冷吧吧的次日天未亮,姚佩雲在謝岍輕微而平穩的鼾聲中平靜醒來,穿好衣物出裡間,一開正屋門好家夥門前積雪直接沒過小腿肚,她做好飯就出去鏟雪,小院子裡的積雪鏟出去大半時,天光徹底大亮,謝岍也睡醒了。
該去茅司去茅司,該洗漱就洗漱,上下一通把這廝收拾妥當,姚佩雲將飯菜都端過來東邊裡屋,先把熱氣騰騰一碗湯藥往前一推,誘哄說:“來吧,湯藥飯前吃,先乾了這碗藥,中午給你做小野雞燉蘑菇。”
大原東邊挨著鴻蒙,文化等各方麵都受東北方的鴻蒙影響,雖然西大原地理位置上挨著祁東,但西大原說話口音以及許多飲食習慣都和鴻蒙如出一轍,小野雞燉蘑菇是鴻蒙特色飲食,在大原也是備受歡迎,尋常家裡待客或年節都少不了這道菜。
但是姚虎妞乾嘛突然要做這道菜?望春城外幾乎到處都有小野兔,小野雞卻是要上哪裡逮?還有那蘑菇,就望春這地方,連野菜都鮮少能挖到更彆提蘑菇。
接著就聽姚佩雲努力忍著笑說:“早上你們夥頭班張勇波親自送來的小野雞和蘑菇,說是要我給你燉了補身體,瞧你這表情,該不會以為是我要去給你抓野雞采蘑菇吧?想什麼呢。”
“……”為掩飾尷尬和心虛,謝岍低下頭兩手攏著藥碗咚咚咚喝藥,半點不帶打磕絆。
喝完藥立馬又被喂了兩口糙奶茶壓苦味,姚佩雲說:“怎麼樣,要不要給個答複?”
答複?謝岍腦子裡有那麼一時半刻的空白,答複什麼?
哦,對,須臾,她想起來自己是要答複姚七娘昨日夜裡提的建議的,於是謝岍類同嚼蠟般咀嚼著奶茶裡的牛肉乾,說:“你都開口了那咱就處處唄,要是哪天你哥發現這事,舉著刀非要砍死我,你可不能袖手旁觀啊。”
姚佩雲笑起來,嘴角翹翹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像隻得了逞的狡猾狐狸,她說:“這沒問題,不過我要和你約法三章。”
“你說。”謝岍當了十幾年軍,最不怕與人約法三章。
“第一,不能說掰。你我都不說,隻要有人提,咱倆立馬拆夥。”反正隻是試著耍耍,也沒有說是哪個喜歡哪個喜歡得死去活來,高興了就在一起不高興了也不強扭。
謝岍一點頭:“管。”
“啊?”姚佩雲懂的中原話不多,滿臉疑問:“管什麼?”
謝岍愣了一下,認真起來時淩厲的眉眼就帶上了匪氣:“第一條,要得。”
原來“管”是要得的意思,姚佩雲暗暗記下,繼續說:“第二,我肯定不插手你的軍務,望你也能理解我出門做點小生意的事,我是要掙錢過日子的。”
謝岍點頭,莫名有些不好意思看姚佩雲,視線飄忽說:“這個也簡單,第三呢。”
“第三暫時還沒想好,”姚佩雲說:“想好了再商量?”
謝岍又是一點頭,後知後覺嘴裡哭藥味還沒咽下去,於是努努嘴示意還要喝奶茶。
奶茶碗端在姚佩雲手裡,見她把奶茶往前端,謝岍從善如流微低下頭來準備喝,卻隻見姚佩雲的臉忽地在自己麵前放大又離開,嘴上一熱又一涼,沒反應過來的謝岍保持準備喝奶茶的姿勢原地愣住。
半晌營長才在對方愈發燦爛的笑容裡回過神來,抿了抿嘴,狐疑地眯起眼睛問:“說實話,你早就想親我了吧,姚七娘?”
“佩雲,”姚佩雲徹底不再收斂臉上笑意,說:“我名喚佩雲,佩戴佩,雲夢雲。”
謝岍咕咚咽下嘴裡並未嚼爛的牛肉乾,也許其實是無聲咽下去的,但是她分辨不出來了,她忍不住跟著笑起來,迷迷糊糊說:“所以,倘沒有這一道關係確定,你就不給我知道你喚個啥?”
“對呀,”姚佩雲理直氣壯點頭說:“女子閨名怎可隨意讓旁人知道去,當然,除去你這種情況特殊的。”
謝岍抿嘴點頭,一邊感覺自己掉進了雲團裡飄飄忽忽不實際,一邊竟然還能分出心來表示頗為受教。
“傻笑個啥?”姚佩雲問。
“沒有,沒有笑,”謝岍否認著,衝姚佩雲手裡的碗努嘴:“我還沒喝到奶茶。”
姚佩雲正經開始給這二愣子喂飯,無意間發現謝岍耳朵紅彤彤的,忍不住嘴角又揚起來,自笑地想她可真是,咋的就對這個憨愣愣的假道士越看越喜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