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現在唯一在做的事就是活著。至於是怎麼活為了什麼而活，已經不在他的考慮範圍裡了。饑則食，困則眠。淩雲覺得自己要是剃個大禿瓢就是一代高僧了。

李誌明忽然不敢去找他。在他的眼裡世人都在為了欲望而苦苦掙紮，像淩雲這樣已經完全沒有欲求的人，他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他心中的淩雲是強悍而尖銳的，雖然慣於將鋒芒藏在溫和的微笑裡，但是李誌明看得出淩雲從來不是什麼安於天命的人。這正是淩雲吸引他的地方。

對於現在這個隻是活著的淩雲，李誌明在不知所措之外，還有失望。這個淩雲，索然無味。但是他還不想放手，好不容易才幾乎要到手的獵物，怎麼能因為獵物從披著羊皮的狼變成一隻真正的羊而輕易放棄呢，他李誌明從來不曉得這兩個字怎麼寫。

他現在關心的是，怎樣才能把小羊再變回狼。

機會並沒有讓他等太久。

李誌明相信也許真的有天命這種東西存在也說不定。他發誓他沒有刻意安排，他也很意外。

意外形容的不一定都是壞事。

莫道窮怎麼也沒想到再次見到淩雲，居然會是這樣的情景。這時正是中午，B市某一個街心公園。似乎是很美好的場景，適合發生一點美好的事情，但是現實是，莫道窮站在與公園相隔一條馬路的商店門口，胳膊上掛著笑得開懷的吳秋心。而一街之隔的公園旁的花壇邊，淩雲抱著從便利店裡低價買來的快要過期的三明治坐著啃，偶爾扔一片火腿給腳前搖尾乞食的小狗吃。

淩雲身上的衣服好像還是當天那件，隻是顏色變了不少，象牙色的麵料上開出大大小小紅紅綠綠的花。天氣已經熱了不少，所以大衣敞開著，露出裡麵同樣大花小花的毛衣。

要不是臉還算乾淨，莫道窮覺得自己一定認不出他。

莫道窮忽然有點窒息。他怎麼也想不到從來出色的淩雲會落到這個境地。淩雲離開後他沒有去找，一半也是因為覺得他一定能照顧好自己。

誰想到他居然把自己照顧成這個樣子。

莫道窮愣神的時候，吳秋心也終於發現了淩雲。看著那人狼狽的樣子她其實想笑，但是想到自己現在扮演的角色還是收回了笑容。李誌明告訴她，如果想得到莫道窮，她必須變成吳霞。而吳霞是不會嘲笑自己的兒子的。

莫道窮向後退了一步，眼睛卻無法移開。

淩雲忽然回頭，兩雙眼睛就這麼對上了。

莫道窮一時不曉得怎麼反應，看來淩雲也是。一個站一個坐就這麼一動不動的半晌，忽然淩雲眼珠一轉，在吳秋心身上溜了一圈，然後笑了笑，站起身拍拍褲子，轉身要走。

“淩雲！”

莫道窮忽然出聲叫住他，但是真當淩雲停下腳步看著他的時候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淩雲距離他不遠也不近，恰好能讓他勉強看清他的眼睛。淩雲的眼裡沒有光，一絲都沒有。好像黑洞一樣。

莫道窮好像被那兩個黑洞吸引，不自覺的向他走去。

耳邊忽然響起車子的鳴笛，還有刺耳的刹車聲。莫道窮尚未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就被誰撲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