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經年<三十四> 最後一夜。……(2 / 2)

彼時經年 元白夜 2783 字 10個月前

那是鮮烈如末日的夏季,少年們以和弦與熱情譜寫成青澀的愛戀,sealed with a kiss,直白熱忱,將來的假日與將來的彆離,即便是如此甜蜜的痛苦,一切都充滿著希望。

而我的少年,再也不會回來了。

扣緊手中的手機,等著那一個可能的電話。拿到護照的那天我給殺生丸發了簡訊,告訴他日期定在明天。這種近於執拗的衝動是否源自長期潛伏在心底的某種情愫我已不願計較。此時的我,如一潭被暴雨激打的深水,無法平複無法靜謐,內裡卻空寂如黑洞,充斥著被吞噬的絕望。

沒有先兆的振動另我心頭一顫,看清屏幕上的名字後我的眼淚瞬刻掉了下來,說不出喜悅還是悲切更多一些。

“是我。”掩蓋掉情緒上的不自然我接通了電話,時隔三月再次聽到了那個刻骨銘心的冰冷嗓音。

“嗯,我知道。”

“什麼時候?”

“上午八點四十七,成田。”

“我會過去的。”

“嗯。”

慣常的沉默後結束了通話,我無力地軟倒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等待天明。

記得在那個看了臨近半夜才散場的電影的晚上,我第一次大聲地問出了心底的疑惑:“為什麼是我?”

他給了我無法反駁的回答。

“那是因為,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感覺到我們某一處的共同點。”

“水野,你也是一個把自己關在玻璃罩中的人。”

因為,我是安全的,對於他來說,水野是一個可靠的旁觀、傾訴以及必要時依靠的對象。冷淡的外表下,一顆真正漠然的心。

我們的相似之處,或許還包括另一點:哪怕是這樣的心,也會被對立般存在的光與熱所吸引。

即使強大如殺生丸,也有需要喊停的時候。違背他一貫理性的準則與舉措,這段感情帶來的壓力——無論是自身的內心風浪還是外界可能掀起的大波——需要一個釋放的契機,而剛好出現的我,正好符合他的要求。

由衷地,為自己最初得已進入有他與他存在的世界的緣由,難過著。

換而言之,現在的我,已經不被需要了。

從來沒有這麼明確地肯定了自己的感情,我在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中,以一種平穩清楚的語調,對麵前這個無法猜透無法接近的生而為焦點的男人說:“殺生丸,我可以抱你一次嗎?”

在默許般的徒然安靜中我向前一步,閉上眼,幾近僵直的雙手顫抖著環住了如深海中孤單聳立的燈塔般挺拔的身軀,我曾經的光源,我願意追隨不惜觸礁的光源,此時的快樂似有滅頂的絕望,隨著他平定如常的心跳率動一下一下擊破我最後的企望。

在眼淚要濡濕那件子夜般的深色外套之前我鬆手退後,衝他擠出一個或許比哭還要難看的的笑臉。

“Na,sa yo na ra .”

抵達港口換乘海輪,用這樣緩慢且帶有古老意味的方式離開這片國土大概是我僅有的所能表現出眷念的選擇。陸地很快失去影跡,無邊無際的海水包圍著這孤島般的客輪,這個時候我想起了《伊豆舞女》裡那個送彆的場景,那一直是我認為的最浪漫最哀傷的鏡頭之一。

可是不同呢,完全與我的情況不同。

直到2009年,我在中國看了一部名為《海角七號》的電影,裡麵有一個乘坐與我相反方向的客輪離開的日本男子,他用如詩的語言寫著一輩子都沒寄出去的情書,最觸動我的那句是:“不明白我到底是歸鄉,還是離鄉。”

那麼我呢,是在歸鄉,還是離鄉?

海風在夜裡鳴泣,海上的明月如同一聲清淺卻難以忘懷的歎息。希望與絕望的極端在這一片海上彙聚,終於使我發覺,自己的眼神蒼老如幻滅後無儘的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