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第一次說話是在階梯教室開團會的時候,那次他正好就坐在她的旁邊。他和她都是各自懷揣著故事的少年。隻是在那個時候,他們還僅是處於各自對對方都有好感的階段,朋友談不上,所以尚未敞開心扉,彼此推心置腹。
憂傷,並未在心裡開出一朵花。
那次團會的內容極是枯燥,再加上那天的天氣格外好,陽光強烈,投射下一道道令人昏昏欲睡的光。密閉的空間,空氣悶熱渾濁,不少同學已有困意,於是用手支住腦袋,渾渾噩噩地睡去。他和她年少青春精力旺盛,並不嗜睡,又不願聽學生會主席的長篇大論,便在那次團會上通過紙和筆交談。翦生先發製人,遞過去一張紙給她,上麵寫著,我叫翦生。其實,翦生也很詫異自己會用這種方式去認識顏禾,可當他細想過後發現這辦法是可行的,簡練且乾脆,省去了麵對麵做自我介紹的尷尬,更何況他們又都是個性冷淡、與人疏離的少年。不久,他收到她的回答。她在那張紙上工整地寫下一排小字,你好,顏禾。他們就這樣認識了。利用那次團會的時間,在紙上寫一段一段的話給對方看。你問我答。當時,他們涉及的話題多是有關各自的喜惡、理想等等。不過,經過那次紙上交談之後,他們之間的關係日漸微妙起來。仍舊會在校園的很多場合裡相遇,他每次看到她都會對她點頭、微笑,眼睛裡有光。那個笑容,顏禾覺得它像一個活生生的楔子。女孩隱隱地察覺到,會有引人入勝的故事等在後麵。
走廊、拐角處、十六級台階……
誰與誰的相逢無聲無息。
隻是抬眼望去的須臾,你的麵孔就像一枚隱形眼鏡的稀薄鏡片,附在我的視網膜上。
從此我所看到的事物裡都有你的輪廓。
你被陽光照亮的那抹淺笑像極了一個隱喻。
而我於你又是怎樣的存在。
某個雲霞滿天的黃昏裡,他推著自行車和她不急不慢地走去車站。起先,一路上他們都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走著。地上兩個人的影子漸次被西斜的落日拉得斜長。已經是深秋時節,地上落滿了枯樹葉,腳踩在枯葉上麵會聽到清脆的破碎聲響,自行車的鏈條一直發出咯噠咯噠的聲音,在兩人沉默的氛圍裡兀自譜成斷斷續續的旋律。他們兩個都是沉默寡言的少年,他們的談話從一開始便萬分艱難。暗自斟酌一番,翦生終於開口和顏禾說話。少年說起了自己從前的故事。他很少與人分享自己的故事,因為記憶分外珍貴。這是第一次。而她,不知為何,對於過去多少有些抵觸,刻意地回避,不願多談,但也不想這麼一直沉默下去,於是仍舊專心致誌地聽他細細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