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芙一共走了兩步,每一步都好像在沙利葉的心上重重踩出回音。
“我記得我和殿下說過,隻有加倍努力才能不辜負我的天賦……同樣的,隻有站得越高,我才能發揮出更多的能量。”
“你的言語真是矛盾,我的身邊明明也是高處。”沙利葉陰沉著麵色。
“我想要的,不僅僅是誰的配偶或是誰的從屬這樣的稱呼。”
西芙微笑著,她再次伸出手指,抹去了沙利葉唇峰上一點被遺忘的口紅,這點緋色被她沾染在指腹上,輕緩而綿長地揉在沙利葉的眼梢。
“您喝醉了,今晚的事情我會忘掉。”
……
西芙推開門,留下陰晴不定的沙利葉獨自吹著夜風。
好在參加宴會的人群不曾在意這個不起眼的角落。
西芙撣了撣裙擺上不存在的灰塵,正想找個借口下樓尋覓厄迦,一個側首卻看到聖子坐在斜前方的不遠處,金色眼珠像是定格般凝在她的麵上。
聖子的臉色一如既往地平靜。
但經過這些天的相處,西芙能夠察覺到他隱藏著鎮定外表下的不快。
這是怎麼了?
是因為教廷對於皇室的妥協而不快。
還是……
西芙摸了一下冒汗的鼻尖,心中突然生出偷情被丈夫捉奸的荒誕感。
想法轉過一刹,很快被西芙否定。
她極力忽略腦海中各種念頭催生出來的不自在,抬起頭,對撒希爾露出一個尋常的,充滿無害性質的笑容。
撒希爾卻沒有像往日一樣,哪怕不作任何回應,麵容也會溫和下來。他依舊神色淡然地看著西芙,即使身邊矗立著兩堵守護神似的紅衣主教。
……所以聖子不高興了應該怎麼哄?
雞肋的係統除了提示聖子好感度的增加,也沒什麼彆的作用,他所有的心情隻能依靠西芙對人物個性的猜測和揣摩。
西芙短暫猶豫了一會兒,反手摘下發髻上的薔薇。
納菲爾在為她插花時,似乎在花苞上注入了魔法,經過一晚上宴會的洗禮,花朵仍然保持著剛從枝頭摘落的姿態,純潔而生機勃勃。
西芙取下靠近蕊心最飽滿的一片花瓣,默默運轉起傀儡術。
那躺在掌心一動不動的花瓣,很快長出了短胖的四肢,憨頭憨腦地抱著西芙的手臂一滑到底,躲過腳步晃動的人群,朝著聖子的方向一蹦一跳走去。
既然自己不能靠近,就拜托這個小傀儡好好哄一哄撒希爾吧。
西芙用眼神示意胖乎乎的小花瓣的位置,帶著討好的意味衝聖子露出可憐巴巴的抱歉表情,然後毫不留戀地沿著宮殿的一側樓梯走了下去。
……
厄迦最後所在的位置是皇宮的一處異常偏僻的角落。
再走幾十步,就能到達以供下仆進出的狹窄側門。
西芙躲在遠離燈光的景觀後披上隱形鬥篷,經過上一次的教訓,她已經確定了隱形鬥篷的維持時間大概在十五分鐘。
如果需要延長實效,就要注入大概一個見習魔法師全部力量的魔法。
空氣中風元素的氣息已經淡得幾乎聞不到,西芙趕到黑漆漆的角落,隻剩下一盞伶仃的孤燈,照著遠處下仆們成排的尖頂居所。
對這趟一無所獲的旅程不死心的西芙又四處轉了轉,似乎尋找些被人遺落的蛛絲馬跡,可除了風元素之外,沒有任何一樣東西能夠證明厄迦來過。
她扯了扯隱形鬥篷的係帶,帶著懷疑朝下仆進出的側門口走去。
意外發現鐵鑄的柵欄門並沒有上鎖,門輕輕一推就晃悠悠地打開了。
由於西芙隱形的緣故,在旁人眼裡就像是被一陣風吹開。
西芙小心翼翼地提著裙子側身穿過門間的縫隙,映入眼睛的是靠近後麵的廢棄處理地的一條小道,漆黑的夜裡無人工作,隻有幾個半人高的大桶七零八落地立在那裡,仿佛大家都知道今晚就算偷懶耍滑也不會有人追究。
沿著小路走到最深處,再拐個彎行一段路程就是貴族停放馬車之地。
來都來了,不四處看看怎麼能夠安心?西芙抱著這樣的心理繞過轉角,冷不丁看到眾多的馬車簇擁間,一閃而逝的一抹緋紅衣袍。
那樣獨特的紅,在製作時融入了黃金,燈光的照耀下會形成一層類似烈日金輝般的聖潔光暈,除了紅衣主教,整個光明帝國沒有旁人能夠穿戴。
……
紅衣主教怎麼會來到這麼肮臟陰暗的地方?
難道厄迦要見的人,是紅衣主教?
西芙心中泛起強烈的不確定。
懷疑在她的心裡埋下了一顆種子,隻待真相的澆灌,使它生根發芽。
她追著那道緋紅的衣影加速小跑了幾步,對方卻借助十幾輛馬車的掩映飛快消失在道路另一頭的黑暗中,如同午夜迅疾而突兀的幻夢。
路燈還是那片路燈,空氣裡偶爾響起幾聲響亮的馬匹噴氣聲。
西芙有些失望地抬起腳步打算返回宮殿,同一片黑暗裡又有窸窣的足音傳來,她回頭,看見屬於厄迦的英俊麵孔,在昏沉的夜色中緩緩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