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他不高興的原因嗎?
禁止擁有私人情感的聖子,對待眾生一視同仁的聖子……竟然開始計較起他在西芙的心中,是不是和彆人共用同一種關係。
這個念頭產生之後,西芙很快意識到,這將會是他們之間的轉折點。
她收起隨意的坐姿,雙腿並攏,手指交叉支在膝蓋上,讓垂落眼睫的陰影擋住目光中躍躍欲試的侵略性:“冕下很在意這件事嗎?明明您也擁有其他的朋友,比如福珀……我是說現在的,以及以前的福珀。”
她故意欺負聖子分辨不出狗和人的差彆。
像彆有用心的獵人,一點一點,引誘獵物進入她布置好的陷阱。
撒希爾張了張口,他發現自己無法反駁西芙的話語。
明明最開始的時候,西芙在他眼裡,和已經死去的小狗沒有區彆,都是眼眸純淨的,能夠讓他感到溫暖的同伴。
既然他擁有過福珀,為什麼西芙不可以擁有沙利葉?
撒希爾聽見心中有個聲音這樣說道。
但很快,又有一道更冷酷堅決的聲音徹底將其否定。
福珀已經失去,他現在隻擁有西芙一個朋友。
……所以西芙,也隻被允許擁有他這個唯一的朋友。
思考進行到這裡戛然而止。
再深入的假設,讓撒希爾無端煩躁起來,他用手捏住另一隻手上的指環,以一種近乎自暴自棄的口吻說道:“神明說過,任何事情都要公平。”
“嗯?”西芙緊閉的唇畔間發出意味不明的疑惑。
“我已經沒有小狗了,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這樣呀……然後呢?”西芙歪了歪頭,她唇畔的微笑疏冷又動人,像是天邊遙不可及的清泠月光,“冕下想讓我怎麼做?”
撒希爾再次張開嘴,喉嚨卻仿佛被濕透了的棉花堵著,半個音節都發不出來,心中有道瘋狂的聲音在不斷重複著,告訴她,她隻能做你的朋友。
……
最終撒希爾什麼都沒有說。
他搖了搖頭,把臉轉向另一邊,陷入冥想般閉上了雙眸。
【嘀,聖子好感+1】
【嘀,聖子好感+1】
【主線任務:得到光明聖子的眼淚 】
【任務難度:?級】
【進度:15/100】
西芙笑意盈盈地看著把自己當做鴕鳥,整顆腦袋埋入沙子中,假裝什麼都看不到聽不到的聖子,耳邊響起係統連貫的機械音。
撒希爾並沒有意識到隨著腦海中情感的來回拉扯,他所有的情緒都鮮明地呈現在臉上,英俊而挺拔的眉峰一時舒展一時緊蹙。
【為什麼宿主不直接點破聖子的感情呢?】
從來冷眼旁觀的係統也在這一刻,忍不住發出了疑問。
【你認為,戳破這層薄膜,讓他發覺自己不正當的感情,然後趁感情未深的時候,再狠心動手去除,這樣的做法可以獲得無情神明的眼淚嗎?】
【……】
【反複的糾結,翻來覆去的自我欺騙,才能讓他愛我更深一點。】
*
大概由於西芙是聖子第一屆學生中最優秀者的這層關係,教廷在出麵迎接時,並沒有對西芙表現出特彆的疏遠和冷漠。
至少在聖子的麵前,他們還是秉持了神之侍奉者應有的高貴風儀,並特地從下屬教廷安排了兩個女侍照顧西芙的日常起居。
例行的檢查在西芙進入主殿前進行,當侍女碰觸那些鱗片時,在場的各位教廷高層們麵上都閃過一絲不太愉快的情緒。
最終由一位看起來最為和善的紅衣主教出麵,西芙的眼前出現懸浮在他頭頂的介紹——勞倫,八大紅衣主教之一,從小到大照顧聖子的親近長者。
勞倫指了指侍女手上流光溢彩的鱗片:“麗莎小姐,這是什麼?”
“尊敬的紅衣主教大人,這是我的一點私人收藏。”
西芙看似不經意摸了摸繡在裙擺上同樣繁複又流麗的花紋,“本想將它們交給工匠打磨成飾品,後來塞在行李箱裡一直忘了拿出來。雖然海神的行為處事與崇高的太陽神相悖,不過美好的東西總是令人心生向往不是嗎?”
勞倫頷首,四國敵對固然不錯,但一些不可或缺的必要物資私下裡進行交易往來,也是教廷不得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事情。
隻是幾片魚鱗而已,時下也會有一些貴族將它們打造成飾品,插在發間或者作為首飾佩戴,況且西芙給出的理由也沒什麼不妥。
一個眼神示意,女侍們捧著鱗片退回了檢查行李的側殿。
“我隻不過是照例詢問,還請麗莎小姐不要在意。”勞倫和善地說道。
“怎麼會呢?”西芙提裙行了一禮。
“但有一點請小姐注意,所有擺放了太陽神像的宮殿裡,小姐請不要帶著來自其他國家的東西進去。”
一條無足輕重的小插曲,即使現在教廷要求把魚鱗全部丟出去,西芙也不會說什麼,隻是她隨便找的借口,卻被在旁的某人默默記了下來。
夜已深沉,西芙跟在女侍身後走在教廷的走廊間。
不知是不是特意安排,西芙最終到達的住處與聖子相隔一片露天的中庭,推開臥室與陽台之間的大門,就能看到彼此房間的情景。
女侍向西芙詳細介紹了教廷各處建築的作用,和她可以踏足的範圍。
見夜幕已深,她們再次恭敬行禮:“從明天開始,在您進修學習的這段時間裡,教廷會特彆派出一輛馬車,供您上下學使用,那麼,祝您好夢。”
西芙笑著道謝。
大門徹底關閉,西芙透過落地窗看了眼聖子的房間,依然是漆黑一片。
而樓下禱告室的燈火卻亮若白晝。
西芙看了一眼不再過多注意,她將窗簾嚴嚴實實拉好,從儲物戒中掏出了那台已經停止工作的設備。
入口處粉末狀的血液徹底消失,而代表著分析完成的綠色光芒,在西芙念完魔法真言後幽幽亮起。
瑪利亞·亞特拉。
瑪利亞·亞特拉。
瑪利亞·亞特拉。
西芙默念了三遍她的名字,等待著光芒中浮現出血液持有者的身影。
但結果出乎她的意料。
綠光中出現的年輕麵孔,同她在艾琳那裡看到的少女失蹤者的畫像沒有一絲相近之處,在這張麵孔的下方,代表姓名的長串字母水流般潺潺流動。
南希·戴維斯。
全然陌生的名字。
不是瑪利亞·亞特拉,那這個被裝在麻袋裡的少女,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