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如此不堪 告彆過……(1 / 2)

高考成績出來了,我考得不錯,比一本線高出了七八十分。

當然,應城考的更好,全市第一,全省第三。這個成績足以讓我們整個學校自豪了。我回去報誌願時,看到一條超長的紅色橫幅掛在學校門口,上麵寫著“祝賀我校學生應城取得全省第三的好成績!”

應城是我們這個小城市第二個可以考入青京大學的人,上一個是幾十年前,他的母親。

他最後報了青京大學的金融係,而我報了溪北大學的法律係。兩個學校都在京城,離得很近,僅僅隔了一條街道。我有些期待開學後的校園生活。

報完誌願之後,我便繼續回電子廠打工了。學校的象牙塔裡是理想,出了學校,還要考慮生活。但因為有了期待,枯燥乏味的工作也漸漸變得有趣起來。我壓不下去的嘴角,引起了廠裡好多叔叔阿姨哥哥姐姐的調侃。

七月下旬的時候,我收到了溪北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應城專門給我發了祝賀短信,他在一周前就已經收到了青京大學的錄取。我們會一起前往京城,開啟美好的校園生活。

我的人生經曆了十幾年的暗淡歲月,終於可以慢慢走向光明。

八月二十日,我的十八歲生日。

那一天的天氣很好,小城的夏日並不算燥熱,一大早我就接到了應城和趙誌達的生日祝福短信,我開心地回複了信息,便開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臨近中午的時候,我忽然收到了警局的電話,說我的父親秦振業涉嫌敲詐勒索、入戶搶劫和暴力傷害被拘捕,通知我過去一趟。

我接到電話時,整個人都是懵的,秦振業是個混蛋人渣,但他一向外強中乾窩裡橫,我沒想到他竟然有膽子做這種事。

等我到了警局,得知秦振業傷害的對象竟然是應城時,我已經不知道自己該是什麼神情了。

秦振業很早就聯係上了應城,以我為借口向應城勒索錢財,為了讓我好好讀書,不被秦振業打擾,應城前前後後給了秦振業六萬。

而這一次,秦振業知道我倆考上了大學,怕人走了以後不好找,直接獅子大開口,問應城要十萬。

應城不同意,與他進行交涉,期間因為替我抱不平說了些刺激他的話,秦振業惱羞成怒,對應城拳打腳踢,並搶了應城書包裡的十萬奪門而去。

那十萬是應城提前備好,想著萬一兩人談不妥,為了我再考慮是否要給秦振業的。卻沒想到秦振業直接一搶了之。

應城被他打得趴在地上起不來,隻能打了120急救電話,120來了之後,看了現場打鬥的痕跡,又撥打了報警電話。

本不想報警的應城也隻能向警察說了事情經過。

應城向警方提供了秦振業威脅勒索他的短信,他被迫給秦振業轉賬的記錄,還有被搶那天院子裡的監控錄像,證據確鑿,接下來迎接秦振業的會是漫長的牢獄之災。

我不知道我是怎樣離開警局又來到的醫院,我推開病房的門時,整個人都是顫抖的,我的手抖得不成樣子,腳上似有千斤重,我無法形容那時的心情,好像在崩潰的邊緣,又好像麻木地已經感受不到情緒。

我的心一片荒蕪。

又如此痛苦。

我再一次意識到,我的人生,如此不堪。

我沒有辦法再用心靈雞湯安撫我的心靈。

我深深地厭惡自己。

我看到應城閉著眼靜靜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臉上還帶著青腫和傷痕。他的身軀本來就有些單薄,此刻更顯得脆弱。我的心…我無法形容我心裡的感受…我想殺了秦振業…殺了我自己…

應城聽到動靜,睜開了眼,他看到我,眼中隱隱有淚意湧現,“對不起……”,他有些哽咽地說道。

我關上病房的門,艱難地走到他麵前,用力地抱住了他,“明明是我的錯。”

這個世上永遠沒有受害者說對不起的道理。秦振業即便是我生理學上的父親,即便他要麵臨數十年的牢獄之災,那也是他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應城又有什麼錯呢?

讓他麵臨這樣的境地,受到這樣的傷害,他本該討厭我的,可他沒有,他仍覺得對我有愧疚。他太好了,讓我更加自慚形愧。

我抱著他,頭靠在他的肩頸處,看向窗外的陽光。我能感受到他身軀上的熱意,也能看到天空下的明媚,可我整個人,卻仍是酷暑嚴寒。

我見慣了人情冷暖,所以很多時候,對人性並不是全持正麵看法。幼年磋磨困苦,習慣用雞湯撫慰心靈,但內心深處卻又不全然相信。

我隻是習慣於克製,習慣於約束,把自己困在條框之下,做一個不傷害他人的好人。很多時候,很多傷害、欺淩、暴力,即便我是受害者本身,但我把自己置於一個旁觀視角,在心中默念,人性如此,罷了,何必怨懟。

我沒有恨的能力,也沒有報複的能力,大多數時候,我都是算了吧,又能如何呢?反擊與報複並不能讓我得到任何慰藉。欺辱我的人遇了倒黴事,我也感受不到絲毫快意。秦振業那麼對我,我所想到的也隻是遠離他。

我從不認為這是善良,我不是什麼聖人,我隻是一個懦夫。尤其是讓應城為我做出這些時,我更感到了自己的懦弱與卑劣。

我那阿Q式的精神勝利法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我辭去了電子廠的工作,在醫院照顧應城。

他不到一周就出院了,我們兩個把他家裡打掃了一番,蓋上防塵罩,收拾好行李,便一起坐上了前往京城的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