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抓了人,這事就鬨大了,鬨到上麵,責任丟給天府尹擔?你趕快走一趟,難民進城不能讓府尹蒙在鼓裡。”
院差欲言又止,還是硬著頭皮道:“頭兒,府尹如今怕也管不了我們。”
劉滔眉頭一橫,問道:“什麼意思?”
“頭兒你剛休務回來當值,自是不知。”院差小心謹慎地道,“就你休務那天,老相公的病像是急了,府尹連著照顧了兩日老相公,便得了風寒,一病不起。昨兒寅時小宗伯上朝時便替兄長向官家告了假,又派人拿著帖子去了太醫院,這短短時間,竟連刑部都出了岔子。”
院差的話沒說完,劉滔自然懂了。
天府尹兼刑書一告假,權利下調,金成器這蠢人,是接了亞相調令沒有請示府尹就急急忙忙把他們調來,隻當自己是來賑濟災民,鎮壓刁民,於上有功,於下是名。
他們是直屬天府尹的人,如今沒有得到府尹的調令,竟被拉出來趟這渾水。
劉滔思及此,周圍難民的吵鬨叫罵聲仿佛已消失不見,他的心瞬間涼了半截,低罵一聲,暗暗道這趟渾水一點都淌不得。
“你,你,去,你速速去雲府求見,”他速轉過身去,又點了一個人,又回頭道:“務必見到天府尹,將此事完完整整告訴府尹,讓府尹替小的們這些短命的拿個主意。”
兩個院差領了命便讓人開了城門,火速進了城後,騎馬向雲府去。
難民從城門口一直源源不斷的到了一裡外,雲鐘帶著蘇以言混進難民堆裡,雪愈發大了,後麵饑寒交迫的人群開始哄鬨起來。
雲鐘看了看絡繹不絕的難民人堆,將自己的披風解下來,折疊好,鋪在地上,又將身上放著食物和水的包袱遞給了蘇以言。
“小娘子,你待在這個地不要走動。我去開遠門打探一下情況。”
“鐘叔,你放心吧。我就在此地,不會亂走的。”蘇以言乖巧地點了頭,正色說道。
雲鐘得到了她的保證,站起身來,向前擠去。
一刻鐘後,鋪馬嘶鳴的聲音隨著無情的人聲透著冷冽的空氣傳進蘇以言耳裡。
她隻瞧見馬影一晃,餘音隻剩下了人的喝罵聲了。
“八百裡加急——閒雜人等回避!!八百裡加急——阻者死。”
難民雖鬨事,空著腹,但聞“阻者死”這三字後,還是自發地空了一條小道出來。這匹嬌健的馬兒呼嘯而過後跟著四匹飛馳而來的駿馬,上麵的人一晃就從她眼前消失了,餘光就隻剩下隨風飄搖的袍子們。
漸漸,蘇以言身邊也聚集了從各縣往京府趕來的難民。
一個穿著破爛不堪的虛弱少年被一個青年扶著走,湊到了穿得齊整的蘇以言旁,他的目光掃到了蘇以言身下的披風,眼神亮了。他緩了緩想開口,似乎又覺得難以啟齒。
一個輕輕的聲音響起。
“要嗎?”
蘇以言自然早已看見這兩人。一人雖快不省人事,但衣著外物尚且餘著貴氣。另一個青年身上帶著讀書人的文氣,儘管凍得直發抖,也傲然挺立著讀書人的風骨。
她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裙,又將地上的披風拿起抱在懷裡拍了拍上麵附著的雪,遞給那個青年。
“有些被雪沁濕了,郎君若不嫌棄……便拿去。”
那人聞此言,眼裡竟然有些許不可思議,他將披風接過,披在了身旁的少年身上。被他扶著的少年強撐著,和青年一起對蘇以言俯首加敬,以表謝意。
“某姓周,名珮,表字蘭卿,東明人。這是我的……幼弟,我代他多謝小娘子之大恩。”
周珮說完便定定地等著蘇以言回話。
蘇以言觀望著對方並沒有立刻離開的意思,抿了抿嘴,倒是沒有立即接話,隻擺了擺手,後微微福了一下淡笑道:“妾不過舉手之勞,郎君不必懷於心中。”
周珮目測她也沒有想交談的意思,便歇了心思,拱了拱手轉自一旁。
前方的人群突然暴動起來,鬨嚷嚷著,蘇以言聽見周珮在朝前人打聽,原來官兵不讓進城,便僵持著。好半天又不給吃食,難民尋到主心骨後就開始暴亂起來了。
蘇以言為了不受波及,想向後移去。後麵的人卻一擁而上,直接把她裹挾在了人堆裡,隨著人流往前推去,她急得眼角周圍都紅透了,慌亂中,有人拉住了她的袖擺,她心裡一驚,急忙回頭看,而後才舒了口氣——是周珮。
城門口亂起來了,但隨著驛使大聲疾呼,都自發的停了下來,讓路。
劉滔恭恭敬敬地迎了,讓院差們又將難民們往外趕了十尺後,確保難民不會硬衝城門後,才對監門小吏大喊道:“開城門。”
吩咐後他才覺察到驛使身後竟有緊隨之人,立馬大喝道:“來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