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以言被老夫人從懷裡放出來,老夫人見她穿著素淨,將頭上的竹節型玉簪取下,插在她的頭上。
她剛謝過外祖母就被謝氏擁進了懷抱,謝氏拉著她的手,將腕上的梅花紋金色手鐲順勢戴在了蘇以言手上。
三小娘子伴著身邊丫鬟婆子等都有些許震驚,謝氏這人,平時雖花錢如流水。但謝家已經沒了,她怎麼還這樣大慨,還是一個初初見麵的小娘子。
謝氏反應過來,忙用白絹帕抹著眼淚,找補道:“我是見阿南這孩子太合眼緣了。”
蘇一言連忙回抱住謝氏,“二外姑,彆哭了。”
這一聲稱呼讓謝氏的眼淚止住了。她現在的身份是許家小娘子,不是她謝家的小娘子了。
蘇以言自是知道她為何如此傷心,謝家被抄了,蘇家同時被連坐。
府裡人散的散,死的死,萬般軫恤。同以往被抄家之府一樣,金銀玉器一件不剩。
得虧她是外嫁到雲家的女兒,官家該是看在相公的麵子上,便也不允追究。
大房薑氏,也將腕上的玉鐲子放進蘇以言手裡。三房陳氏見狀,討好老夫人的事她向來沒少做,她立刻從頭上拔下一根素麵連二連三式金釵,插在蘇以言頭上。
蘇以言一一謝過,便捧著藍荷瓷碗小口小口的喝著熱湯,老夫人見狀發話問道:“阿南,介兒可是跟你一起歸來?”
“回外祖母的話,四表哥先去拜見祖父了。”
老夫人點點頭,吩咐丫頭道:“擺家宴吧。各房丫頭們跑跑腿,去將你們房中郎君請來。”
一行人扶著老夫人,披著鬥篷後才從正房出來,前往正廳。
*
雲介進屋就見雲鶴坐在祖父身邊上,祖父麵帶笑容,他沒等小廝拿來拜褥,便單膝下跪,低頭道:“孫兒給翁翁請安。”
“快起,介兒。”他老邁的手拍了另一邊的椅子,雲介起身後,便直接坐下了。
“翁翁,災民一事可有對策?”雲介見祖父臉色紅潤,屋內炭火像是才燒不久,不知祖父是身體大好還是被炭火暖的,隻得試探問道。
“難道介兒認為,你翁翁我,久經官場十數載,竟連這等事都無對策?”
雲鶴在旁拿起祖父手裡的麈尾,漫不經心的撫著。聽見四哥如此問,祖父反答,不由得彎了一絲唇角。
雲介一聽這話,自是知道祖父打趣自己,隻得趕緊搖頭,說:“翁翁,孫兒不是這意思,您身體可好些,這一路上七郎和孫兒很是擔心。”
雲鶴不忍四哥如此局促,幫祖父接了話,“兄長,祖父他老人家身體已經大好。隻是國庫虧空與災雪二事,官家對雲府不滿。”
雲介腦子一轉,霎時明白了大半,感情這爺孫兩合起夥來將他捉弄。
“我剛在門口聽見七郎一席話,如此見地,為兄真是自愧不如啊。”
“兄長,你這便是拿我招笑。”
祖父三人均是開口大笑起來。
雲原抿了小廝新端上來去年的小龍團,打量了雲介一番,問:“介兒,今年春闈下場可有把握?”
“七分,若七郎下場,我便隻有三分了。”
雲原大驚,沒料到這孫兒如此謙遜,隻得摸了摸白色胡須,“進士出身呢?”
“這便是有十分了。”
這孫兒性子是該斂便斂,說出此話,定有把握,他滿意點點頭,“若前三甲,老夫孫兒便占兩,不知有多少老東西會歆羨老夫也。”
雲介自知有幾分水平,卻沒料想到,祖父對自己期望甚高。他有些悔了,三年前聽從父命,不踏入京府。不然怎會同七郎撞上同年,若是其他年份,蟾宮折桂倒不是不可肖想。
“祖父之望,孫兒必儘全力。”
雲原想站起身來,雲鶴見狀將他扶住,拿上暖爐,雲介將貂裘撿上小桌,一人一邊將祖父扶起。
雲原有些好笑的拍了他倆的手,“老夫還沒老到需要兩個孫兒來扶。走吧,阿南也到了,家宴應該也擺上了。”
房外小廝聽見開門之聲,立馬撐開了傘。
剛踏出書房外二門,便有小廝來報,“相公,老夫人讓小的請您和兩位郎君前往正廳。”
蘇以言虛扶著老夫人並著一行人走在小徑上,寒風凜冽,她緊了鬥篷後才溫吞回答薑氏剛的問話。
“阿南還沒有見過七表哥。”
薑氏很是喜歡這個女孩,她沒有生下女兒,常年病著,二房三房的小娘子們也同她不是特彆親近。
她瞧著蘇以言便多覺貼己,憶起原來閨中便同其母約定過,待其生下女兒,定認她做乾媽,與她的長子定親。
如今長子與故人已逝多年,她念起免不了掉眼淚。
還好後麵生下雲鶴,而雲鶴也活過了多病之年,不然,她怕是早已隨著故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