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相公嘴裡的菜還沒咽下,聽聞小廝一言,一驚,立馬被嗆得呼吸急促,臉色通紅。
他還想皺著眉起身,卻被老夫人攔住了。
老夫人雖急,但想到這還有她未及笄的外孫女,將心放了,拉著蘇以言的手往外去,邊走邊說:“這些勞心費力的事便讓你外翁他們去操心吧,阿南你跟著老太婆回院子裡玩去。”
隻是蘇以言聞小廝話語還是免不了心下震驚,城外災民雖有人引著起事,但不至於如此勞神,她不明白雲家大官人竟會為此事昏厥。而且,小廝話語裡的關鍵,在於刑部二字,大官人昏倒在刑部,災民一事怎麼和刑部扯上關係了,蘇以言目光盯著腳下的雪,乖乖答道:“嗯,外孫女都聽外婆的。”
雲鶴聽見父親暈倒了,瞳孔微縮,腦中閃過千思萬緒,他默默地將嘴裡的粥咽下去。
隻操著波瀾不驚地聲音問來報小廝:“現在何處?”
“來報的人說,大官人正在被人抬著回來的路上,應該左右不過一盞茶時間便到了。”小廝恭恭敬敬地回話。
待小廝一走,此膳也沒人能用得下了,雲介見祖父和弟弟都一副古井無波的表情,隻好打破這僵局,出聲道:“安撫災民一事,竟如此難處理?”
雲鶴皺著眉,眸中情緒暗沉了幾分,沉吟道:“隻怕是其他方麵出了未知變故。”
雲鶴離祖父較近,見祖父又想起身,將將扶住,“翁翁,您病尚未痊愈,不宜見風,您就在院裡歇息,孫兒去府外接父親便可。”
雲介附和著:“孫兒也去。”
然他並沒有聽他兩個孫兒的勸,還是硬著身子想從屋裡出去,雲鶴見此,立馬半跪了,“翁翁,您就在此歇著吧。”
他見自己孫兒如此,隻好點了點頭,道:“那老夫便去你父親院裡等著。”
雲鶴伴同雲介踏出了院門,院門外的雲飛和雲勝也不意外,小廝進來稟報之時聲音不小,雲飛聽到大官人暈倒後便焦急得在院門外走來走去。
屋外飄著小雪,雲飛雲勝趕忙撐著傘追上去,見自家郎君如離弦劍一般急著往府門走去。
雲介見雲鶴一臉平靜,問:“莫非災民還是起事了?”
雲鶴思索片刻,“不是,應是和引導起事之人有關。”
“那伯父為何在刑部暈倒?”
雲介自然也是把握住了小廝稟報信息的關鍵之處,刑部和開封府衙除了雲鞏是一把手以外,沒有任何聯係。
雲鶴餘光見雲介在思索中,便沒答。
雲介心中試著將這幾個關鍵連起來,災民、起事、刑部、刑書、天府尹、蕭相,他突然想到了啥,“莫非是伯父打算將起事人送往刑部審查?其中出了差錯。但這人按律法理應由府衙或大理寺處理。”
雲鶴眼眸微沉,“兄長猜對了一半,父親應該是在刑部沒見著該見之人。”
“是帶領起事的?但是如此一來,伯父應也不至於暈倒吧。”
雲鶴緩緩搖頭,將風吹到額頭的碎發理了理,“等會問問,便知道了。”
他們大步趕到府門外,花了一盞茶時間。
隻見一靛青色轎子緩緩由四人抬著從右而來,轎旁還有個穿著緋衣的官員並轎走著。
杜連見雲家偏門開著,門外站著四個人,兩個做小廝打扮,另兩個郎君器宇軒昂,淩立於北風之中。
杜連乃刑書一手提拔的直屬官員,便是經常與雲家相往來,心中一動,便對這二人的身份有了大致猜測。
一人隻著巾,尚未及冠,雲府除了六郎君那個滿京聞名的紈絝以外,便隻有刑書的嫡子七郎君了。另一人他也麵生,除了七郎君不在府上,便是隻有跟著雲三官人去地方任職的四郎君了。
二人見轎子停下,趕忙走過來,先向杜連行了揖禮,杜連也稍微拱了手,表示回禮。
雲鶴搶上去掀開轎簾,看著臉色發青的父親隱隱有醒來的跡象,他忙叫小廝將攆抬過來,小心地將父親放上去後,他才回頭去招呼杜連。
雲介自是看見了伯父的樣子,看上去竟像是沒有氣息一般,他心裡一驚。
雲鶴又向杜連行了禮,如雪徹骨的語氣中帶著感謝,“多謝杜刑郎親自送家父回府。”
杜連心下驚詫,他沒想到,雲家七郎君竟能認出素未謀麵的他。
雲鶴捕捉到了他的驚訝,沒待杜連說話,解釋道:“久聞杜刑郎忠仁之名。”
“卑末也熟知七衙內和四衙內聲華。”
三人相視一笑,各解話中真意。
雲介伸手請杜連進府,三人並行。
雲介適時問道:“不知在伯父暈倒之時杜刑郎可在身邊,可知是發生了什麼?”
杜連回憶道,“當時,刑書昏倒在刑獄,卑末就在刑書身邊的。來了一個小吏稟了一句‘劉兵曹已找到了,但頭骨破損,尚在昏迷’,就這一句話,刑書他便氣急攻心,直接暈了。幸好,懸壺堂洪郎中來得及時,否則......”
“此劉姓兵曹應是在城門外遇見之人,”雲鶴篤定道,他看向杜連,“不知郎中為何半夜出現在刑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