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張圖。”
“什麼圖?你方才又為何看我?”
“畫上有一隻驢,與你頗像。”
“你!”她有些生氣,卻陷入沉默。
二人拾級而下,女人忽然道:“師尊你看。”
他扭頭,隻見對方衝他麵門而來,他猛然被擊中鼻梁一聲痛叫捂著鼻子怒道:“你做何?”
她麵色清冷一把將他扯過,舉高手猛然朝他脖間一擊,他直覺痛極,眼前一黑,陷入昏迷。
不好!
這個女瘋子!
他睜開眼,麵前有碗筷相擊之聲,飯菜味傳入鼻端。
他坐起,一少年唬一跳,“你醒耶!”
“唔。”他扭扭脖子,對方道:“飯菜於桌上,可要我幫你?”
“多謝。”
對方拿來碗筷,幾人湊在一處問他,“此前你為何昏厥。”
“你們可有看到這屋中古怪之物?”
“這屋中有什麼不古怪?”一孩童反問。
謝常泊瞧他一眼,見他麵上有飯粒,伸手給他擦掉,“此言有理。”
“我之前看到幾缸蓮花,受驚昏厥。”
幾個少年道:“可是那血蓮?”
他點頭,“你們也有看到?”
“嗯。”他們往嘴裡刨飯,正要說什麼,一男孩兒默默飲泣,其餘幾人亦麵有悲色。
不知牛鼻子老道那邊情況如何,醒來後是不是恍然。
他刨了幾口飯,忽然想起來,不能吃!
這飯中有迷藥!
他趕緊將飯菜吐掉。
“怎麼?”幾人問。
“有沙子。”他撥撥飯菜,慢吞吞並不吃它。
不行,必須要儘快回到牛鼻子老道身上,否則不知會發生什麼,感覺此人道行頗深。
謝家人都未發現他來到謝常泊身上,但他卻能察覺其中不對。
挪到一邊,他開始醞釀睡意。
彆著急,彆著急。
他安撫自己激動情緒,漸漸有睡意,但身邊不時有人打攪。
要麼問他飯還吃不吃,要麼湊過來同他說幾句話。
也許此地頗為開闊,大家有些放鬆,不似當初船艙中那般拘謹。
他安撫自己不要著急,漸漸那些嘰喳之聲變小,有人開始軟倒在地。
有孩童不住打嗬欠,有些眼皮都已睜不開,不過片刻時間,眾人便都已昏睡過去。
謝常泊將碗中飯菜倒入水池中,伏臥地麵,一聲一聲為自己催眠,他跌入意識洪流中。
醒來時,他看到屋中幾個女子蜷縮於地,有一個仰麵似乎失去意識。
之前打暈他的女人亦躺於地上,嘴角鮮血直流,頭發披散於地,她支起身子,艱難爬行,爬到門邊,搖晃那女孩,“紅葉,紅葉!醒醒,醒醒……”
另一個女子擦掉嘴邊血跡,痛苦道:“不用叫她,那一掌打在她胸骨上,我都聽到骨頭碎裂之聲,她豈有命活。
方才若非你猶豫,也不會錯失良機,紅葉之死,你難脫乾係。”
她口中溢出痛吟,靠於床前,捂著胸口,大口喘氣。
剩餘幾女子聽到啜泣聲,皆露出嘲諷之笑,“貓哭耗子!”
其中一女孩企圖站起,然而腿上鑽心之痛叫他痛呼一聲,她打消站起念頭,自嘲道:“皆不必做無謂掙紮,今日做下這事隻等死便是。”
門被推開,幾各姑娘進來,看到她們慘狀皆是默然蹲於她們身邊,其中一個觸到紅葉鼻端,道:“她已無氣息。”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默。
有人開始責怨,“若非你們對師尊不敬,紅葉不會死。”
“難道你們不想出去?”一女子嘲諷一笑,扯痛麵上傷處,“若他沒有教我們讀書識字,沒有令我們看到外麵鮮活世態,我自不會不甘。”
“難道鬨到如今地步便好?紅葉之慘狀,便是你我下場。”
“就算將我們全部加上,也不是師尊對手,就算不甘,你也得磨平了!”
那女子揚唇,“我怕是再無機會磨平,也好,也好!”
大家皆是一默,開始為她們處理傷處。
“他不是師尊。”與他歪纏過的那個女人道,“他今日十分古怪。”
大家都不願搭理她。
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很快踏著疾步而來。
一共五人,他們手中持刀,麵上均帶有黑色麵巾,看不清麵貌,十分高大。
眾女看到皆是一驚。
那些人正準備拉人,他被握住舉起,一女子尖利叫道,“你們做什麼!”
看著手握剪子之人,他們冷漠道:“你們企圖謀害師尊,師尊有令,一律格殺!”
“你敢!”那女子眼中含淚,“師尊不會殺我。”
另一女子冷笑,“他心腸最硬,你卻以為他待你有情,可笑!不是要殺我們麽,我紅霜第一個來!”
“紅霜!”大家紛紛製止。
眾女子對那些人道:“今日幾個姐妹發覺師尊有異,非同尋常,所以才對師尊不敬,還請師尊網開一麵。”
“這話你等去對師尊說,我們隻管奉命行事。無乾人等速速離去,否則一起處置!”
紅霜二人被拖到小院中,紅雲掙紮不已,“我要見師尊,我要見那淫道士!放開我!”
一人上前給她一腳,將她踢倒在地,她手中剪刀亦甩出去。
打頭之人揮手,他身後出來二人準備將紅雲拖走。
紅雲癲狂起來,使勁兒掙紮,“放開我!放開我!你們敢碰我!我要見師尊,我要見師尊!”
她低頭朝一人手上狠狠咬去,那人吃痛鬆手,見她如法炮製,那人扯住她頭發使勁兒撕扯。
紅雲失去氣力,兩人將她毆打一頓,如拖一條死狗一般將她脫出。
才將人脫出小屋,突然身後傳來一聲慘叫!
二人立時回頭!
大頭之人眼中充滿驚懼,他伸手觸到那把剪刀,不甘又惶恐。
剪刀為何會飛起?!
這是什麼妖術!
不待他弄清,他已然倒地。
兩個奔來之人見此慘狀,皆後退一步迅速打量眼前這小屋,屋中沒有其餘人,可人為何會死?
這剪刀又如何在他喉間?
他們不由放聲疾呼,喊其餘二人。
“去稟報師尊?”
“好。”
他們預期顫抖。
方於此時,他們隻見一物飛起,緊接著脖子上傳來劇痛,他們慘叫一聲,捂著脖頸。
手上溫熱,看到手上血跡,他們連滾帶爬往外跑。
從小院而來之人看到他們慌亂逃走,不由高喊,“你們做何?!”
他們來到屋中,看到一人倒地,脖間傷口被鮮血浸染,已看不清具體情況。
另有一把剪刀棄於地。
還未弄清楚到底發生何處,甬道中忽然傳來女子尖叫聲,他們扭頭出去,就見此前二人已倒地不起。
一人才挪動步子,隻聽身後傳來慘叫。
他立時回頭,隻見對方看著自己胸腹之處,眸孔中填滿痛楚與不可思議,喉間發出咯咯哽咽聲。
一物戳穿他心肺,露出尖角。
他不由駭然退後,朝夥伴身後望去,可後麵空空如也。
那把剪刀落地,發出丁零之聲,他腿腳酥軟,下意識後退,後退,後退,轉身跑開。
然而他沒有逃離死亡之網。
那把剪刀戳穿他心肺,如同之前那夥伴一樣。
甬道中女子看到所有人倒地,皆是呆愣原地,遲遲不敢動。
直到事情發生一個時辰後,她們仍舊處於迷茫之中,不明白眼前這一切到底怎麼回事。
謝常泊再次醒來時,感覺身上滑膩,被束住插於一人發間。
聽到聲音他再次明白過來,自己再次成為霍爺頭上之物。
他們此時正在重明殿中。
一孩童被放於池邊刑具上,手腳皆被禁於桎梏中,地上還有兩少年。
但其餘孩童不知去向,連他那具小身體也已不見。
背對池麵坐有一排道童,他們身上掛著金鈴,鈴鐺彼此相連,形成一道屏障。
這叫謝常泊心頭大震。
此人也會此法?
他心中不由懼怕起來。
屋中貼滿黃色符紙,上麵寫有鮮紅符咒。
就在此時屋中鈴聲大動,那些鈴鐺驟然發出清脆響聲,道童們紛紛睜開眼,絲毫不敢動。
甚至屋內黃色符紙也在上下翻飛?
這是發生何事?霍爺速速掃視周圍。
牛鼻子老道猛然睜眼,目光滑過大殿,拂塵一揮直直朝霍爺麵門而來。
他立時翻身躲過,玉簪落地碎裂兩半。
那拂塵揮來之內力將門震動,瞬息之間,隻聽哢嚓哢嚓碎裂之聲。
霍爺瞅一眼那門心頭一震。
眼前一花,一人陡然出現眼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他扼住一直抵到廊柱上。
霍爺吃痛,卻不敢反抗,“師尊?”
腦門一痛,隻見一符紙貼於額頭。
“你身上為何總招致一些邪物?”
“邪物?”他很迷惑,“弟子回來後便待於屋中,不知何時衝撞神靈?”
“神靈倒不至於,此事甚為怪異,不止是你,今日亦有奇事出現我身上。”
“不知是何事?”霍爺追問。
他沉默不語,一醒來隻見自己被紅雲捆於屋中,若是平日,憑她們覺不可能得逞?
他是如何失去神誌被她們鑽了空子?
想到當時之氣怒,更加不願接受差點死於一群女人之手,故命人速速將其處理。
此刻不免覺得動手太快,應當審問清楚。
謝常泊醒來看到眼前一片黑,伸出手摸到一處軟,是人。
是這些孩童。
他們應該都被關於此處。
不行,他得快些回去,至少知道他們要做什麼。
默念離去離去離去。
安撫自己迅速進入睡眠狀態。
等他再次到重明殿,他看到孩童手臂間出血,血水順著刑具兩側溝槽處往下流淌,
一直流入池中深受口中。
心頭一急不料晃動身形發出聲響,這聲音清脆如玉石相擊,丁零作響。
他不由呆住,喇叭形,中有一銅丸……這銅丸待的也真是地方。
不對,關注點為什麼在這兒?
難道不應該是他居然變成他最恐懼之物?!
搖起來會怎麼樣,灰飛煙滅?
然而看著血朝下流淌,那邊銅爐也已準備好,煙霧嫋嫋向上盤旋,他心頭不由憤怒,這還是人?
妖道這是!
如此殘殺同類,以同類為藥引,除了禽獸不知該稱作什麼。
晃起來,晃起來!
一——二——三!
不等他搖擺起身子,其餘鈴鐺已有反應,一瞬間鈴聲大作,符紙翻飛。
他瑟瑟發抖,於金絲上顫動不止,要完要完!
鈴聲不斷,越來越響,越來越急促。
他猛然感覺魂神一震。
就在他以為自己將要神形俱裂之時,竟發現那鈴聲除了太吵,竟不像往常一樣讓他心魂如被鞭笞火燒。
難道它此刻這身形成功將其餘鈴鐺唬弄住?
鈴鐺又沒有人之情感意識。
所以到底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