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想法舉世無雙,我怎會笑你?世人多抬頭仰望富貴者,卻不見芸芸眾生飽受困頓之苦,他們奔波乞食,無暇讀書,而你卻要為天下窮人講學,此舉古今少有。”
六
斤一愣,忍不住道:“其餘人不曾想過麽?”
謝常泊一笑,“也許想過,也許亦有人踐行,然我讀書不多,未曾聽聞。”
六斤心中有些歡喜,“真希望快些長大,去行我所想。”
“那也得先認字才行。”
六斤點頭,幾口氣吃完飯食,拉著他將此前所學鞏固給他書寫一遍。
假山後有人駐足,目中染上詫異與好奇。
這孩童年紀幾許,竟懂這般多,目不轉睛瞧了會兒院中兩小兒,他腦中閃過一念頭,因身後腳步聲打斷,他轉身離去。
謝常泊等人休歇片刻,正準備開心下午教學,忽有一仆人踏入院中,手中捧著書籍紙筆。
謝常泊詫然,問起是何人所用送,仆人道:“今日郡守聽聞諸位小郎正學字,便命人送來書籍紙筆,小郎們或能用到。”
大家眼中閃過驚喜,也大感安慰,看來郡守並未忘卻他們,想必回家之日指日可待。
謝常泊心道,這郡守還挺不錯。
下午教學開始,他們沒有急著用這些紙,大家亦十分不舍,畢竟紙張也不是一般人家能得到之物。
謝常泊聲明,大家先於地上寫,凡是率先學成者可用紙張。
大家學習熱情大為提高。
京城,廣平侯看著武陵郡書信,蹙眉歎氣。
“小九到如今還沒消息,各個州縣均發布公告,卻毫無音信,真不知我這外孫到底被帶往何處。”
廣平侯夫人亦是愁眉不展,“不知可否再求求國師,讓他算算常泊現下到底在何處?”
“你也說是國師,他為陛下分憂已是煩勞,如何能頻頻用此攪擾。”
廣平侯夫人不讚同道:“一家人此刻不求助要等到何時,況且小九兒亦是他謝家子孫,如今人丟失連個孩童亦找不到,整個京城都觀望著,那對謝家可有好處?”
這道理廣平侯如何不知,但還有一層,便是謝銳。
若說以前丟失,傾儘謝家之力也需找到,然如今鬨出謝銳與定王之事,連陛下亦知曉,不管才是上策。
他立於窗前長歎,“若果真找不回,便要做最壞打算,不如將常淮叫回,邊地苦寒,若這孩子再出事……”
廣平侯夫人點頭,道:“正該如此,正該如此。”
她去西院,踏進屋內,隻聽屋中人叫著常泊,常泊……
一聲接一聲,很快屋內有聲音應和,她心頭正詫異呢,裡麵出來一婢子。
“婢子見過夫人,夫人大安。”
廣平侯夫人頷首,朝裡走去,王氏聽到動靜起身款款行禮,道:“女兒給娘請安。”
“快起來。”廣平侯夫人將人拉起,看向她身後,隻見一竹籠中裝著一隻鸚鵡,色彩豔麗,瞧著非同尋常。
她心頭詫異,上下打量她神色,“今日身子可好些?”
“叫母親掛懷,兒身子大好,叫父親母親掛懷是兒不孝。”
“莫說這些,宜君,府你父親今日收到不少信,國師那邊興許還要再找他幫忙。”
王氏抬頭,眼神遮掩雖好,但也瞧見幾分黯然來,她收拾情緒,點頭,“是,女兒再去國師那兒問問,我兒洪福齊天,定不會有事。”
“正是正是。國師說過常泊暫時無事,就不會是虛言,我們繼續命人尋找便是。”
“是,娘所言極是。”
入夜,謝常泊夜半醒來感覺身子在移動,腳被拖著,身體擦蹭過地麵,背部刺痛。身上亦有些涼冷,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然而那拖曳之感越發明顯,讓他徹底從夢中醒來。
什麼情況?這又是哪兒?
他忍不住抬頭看,但眼前漆黑一片,除卻觸感於聽覺尚在,根本無法發生也無法看到眼前。
很快他腿被扔下,他甚至能感覺到腿還於地上彈動幾下。
他沒敢動,等待那人動作。
他感覺此人於他身上摸索,這叫他覺得有些癢癢,抓住他手,朝著他踹出一腳。
對方悶哼一聲,他聽到這聲音頗為渾厚。
才將將坐起便覺一道勁風撲麵而來,還未來得及躲閃,便被踢中胸膛,他豁然倒地,捂著心口艱難爬起。
然而下一刻那人衝來,朝著他一陣猛踢,一腳接著一腳,直將他胳膊腿腳各處踢斷。
他左右躲閃,因為看不見隻能生生承受,對方似乎毫無章法,他忍痛抱住此人腿腳,對方掙紮不脫另一腳朝著他肩膀而來。
謝常泊猛然將人朝後一拽,對方踉蹌一步,下一刻對著他下身便是一腳,謝常泊整個人哆嗦不止,於原地打滾,他聽到有腳步遠去之聲,很快他感到利刃砍向身體。
他痛到極點,隻得默念牛鼻子老道術法口訣。
數次後,身上之痛消失,他猛然睜開雙眼坐起,不停喘息。
擦去眼角濕潤,看到眼前黑色,摸摸左手,肉乎乎小巧,心頭不由大安。
身邊六斤翻身咕噥起來,他細聽之下,才曉得他還在念白日所授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