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您好,請問您需要些什麼?”
老人看著水淼過於年輕的臉龐,有些遲疑:“我過來找人。”
他是連夜坐飛機到的w省,連回公司請假的兒子都沒等,落地後,按照從花友群的群主那裡打聽來的消息,一路從省會找過來。
雲台鎮地方偏僻,除了半小時的火車,還得坐一個小時的公交車,但因為有期望,老人不僅沒有疲憊,反而神采奕奕。
隻是見到水淼之後,他又有些不確定了。
殊不知,在老人思考水淼的身份的時候,水淼也在打量對方。
六十多歲的樣子,頭發灰白,精神卻很矍鑠,戴著一副架子眼鏡,穿一身老中山裝加貝雷帽,看起來充滿學術氣息。
可這樣的形象,與經濟落後、生活節奏緩慢的雲台鎮,倒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至少水淼從未見過那些街上的大爺大媽們中,有類似的打扮。
思及此,水淼心中暗生警惕,時代進步,偏偏有一部分人不走正道,選擇投機取巧,平日裡她可是沒少看她媽分享各式各樣騙局,早就成為一個辨彆騙子的小能手。
就這樣,兩人一人站在超市外,一個站在超市內,隱隱對峙。
最終,還是老人沉不住氣,試探著開口:“你就是'玉蘭花'?我是'已退休,勿擾',這次冒昧打擾,主要是想找您問一下文物的事情。”
水淼嘴角抽了抽,心想現在的騙子做功課都不認真,她的網名明明叫“四滴水”,而“玉蘭花”實際是她媽:“……抱歉,您認錯人了,我不是玉蘭花。”
老人瞪著眼睛:“不可能啊,花友群的群主說玉蘭花開了一家四水超市,難道你們這裡還有其他四水超市?”
“其他四水超市沒有,倒是您從哪個花友群打聽來的消息?不知道現在私自散播彆人信息違法嗎?”
老人一臉尷尬:“你彆誤會,我沒有惡意。”
“嗯,我也沒有什麼惡意,不過記得下次騙人換個話術,我們這是超市,不是博物館,您想要看文物,可以出門左轉,警察局的同誌應該會很願意幫助您的。”
放在平時,她或許還有興趣同騙子周旋,可今天卻沒有時間和耐心,出來前她剛巧打開了直播,浪費了這麼一會兒,也不知道網友們有沒有等著急。
老人:“……”
事到如今,他才意識到自己被當成騙子,想到來之前,他兒子勸他不要衝動行事,老人不免有些後悔:“姑娘,我真的不是騙子。”
“嗬嗬,騙子不會承認自己是騙子。”
“我可以證明我的身份,咱們在一個花友群裡,昨天你發了一盆文竹的照片,說是女兒買的。”
水淼翻了個白眼,到了這個地步,居然還死鴨子嘴硬,於是她決定放點兒大招:“行吧,既然你說在同一個花友群,那你說說那文竹有多高?顏色是偏黃還是偏綠?健康情況怎麼樣?”
老人做出思考狀:“小文竹,二十厘米左右,頂端有些黃,大概是太陽曬過度,一般剪掉發黃的葉子,澆適量白醋就能救回來。”
“抱歉,我家的確買了新文竹,但顏色綠油油,沒有發黃的葉子。”
水淼張嘴便開始瞎說,實際上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棵文竹的情況:“麻煩請你離開,如果不離開,我就報警了。”
聽到逐客令,老人有些急了,眼看著水淼要關門,他不得不說出來的目的:“你們用來種花的罐子疑似乘代的文物,在此之前我已經給你發過很多消息,但都沒有得到回應,不得已才親自過來確認一下。”
剛邁出一步的水淼猛地頓住。
不對,她買文竹的事情菜市場的人或許知道,但那個花罐她沒有拿出來過啊。
她回過頭,表情認真:“你說的那個花罐長什麼樣子?”
半小時後,楊家。
千裡尋花的老人,終於和他的花友“玉蘭花”相認,兩人一通氣,楊媽媽恍然大悟:“最近總是有房產中介亂加好友,我讓閨女把微信設置了不可添加。”
老人點點頭:“原來是這個樣子。”
怪不得他發了那麼多消息都沒有得到回複,是根本沒有看到啊。
不過楊媽媽有些茫然:“你剛才說的古董,是指那個花罐?”
“暫時還不能百分百確定,但保真率至少有百分之六十以上。”
老人自稱是京大的曆史教授,名叫王臣禮,拋開騙子濾鏡後,談吐變得儒雅得體:“我是在花友群看到楊女士發的照片後,猜測與乘代有關,但因為圖片分辨率太低,無法確定是真品還是仿品。”
旁邊的青年——幾分鐘前剛剛到達雲台鎮的老人兒子也在搭話:“我爸是專門研究乘代的這方麵的學者,現在國內使用的曆史教材,主編就是我爸,如果你們不相信,可以查一查。”
水淼也沒客氣,當著兩人的麵拿出手機搜索王臣禮,結果第一頁就跳出了對方的百度百科。
看著人名後麵一連串的頭銜,水淼呼吸忍不住放輕了許多,雖然一竅不通,但不覺明曆,再對比百度百科提供的照片,照片上的人隻有三十多歲的樣子,不過明顯能看出和老人長得很像,即便不是同一個人,也應該存在血緣關係。
當然,她更傾向於是同一個人。
於是態度變得和緩,道:“具體的情況我們也不了解,您如果感興趣,可以看一看。”
王臣禮早就想看了,聽到水淼這樣說,立刻答應下來。
水淼便沒有磨蹭,走到陽台上將那盆文竹端進屋裡。
不同於圖片,親眼看到花罐的那一刻,王臣禮內心就有百分之八十的底氣,他要了一個新花盆,將罐中的文竹移栽過去,期間連毛毛細根也沒有傷到,一邊處理,一邊閒聊:“這漁樂罐你是從哪得到的?”
原來這叫漁樂罐。
水淼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嘴上謹慎回答:“彆人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