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水般的藍眼睛盯著她:“你不是母親。”
“母親去了哪裡?”
“雲雀,你在說什麼啊?”她故作不解地眨眨眼睛,想要歪歪頭加深自己的無辜感,卻因為鋒銳的刀鋒而僵硬在原地,心臟怦怦直跳:“我不是你的母親,還能是誰呢?”
“母親不會放過叛徒。”
“哈哈,女兒,我隻不過是忽然想明白了,殺戮能夠帶來的隻有更大的悲傷。”她伸出手,頗具誘惑力地朝著蒂娜遞去,就像是一個普通的母親要牽住自己的孩子那樣,姿態舒展,見蒂娜不動聲色,她又一次誘惑道,“你是我的孩子,好吧,其實我對你沒有什麼印象,但我們可以一起找到一條更加良善的路,如果問我願意和誰去探索這份未來,我想那個人一定是你——”
“母親,這是叛徒。”
“我在這個時候,曾經想過一條更好的路,”塔利亞柔柔弱弱笑了,“雖然不知道後來的我為什麼放棄了,但現在重新學會寬容也不遲。”
母親她真的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嗎?
死水一般的藍眼睛裡終於有了些許波動,蒂娜沒有伸出手,而是遲疑地點點頭。塔利亞看了她一會兒,才覺得自討沒趣收回了手去。
4
叛徒,大抵是在刺客聯盟覺得出頭無望,又或者是其他的原因,蒂娜對於他們選擇的理由沒有任何好奇。這次他們僥幸活了下來,完全憑借塔利亞的仁慈。
她看著塔利亞的背影,隻覺得她變得分外陌生。這種懷疑在塔利亞把沾著血的手帕遞給雷肖·奧·古的那一刻達到頂峰。如果她想要的真的是變革,為什麼要選擇欺騙刺客聯盟的首領呢?
思考本身讓她頭痛欲裂。
接下來,關於十六歲的塔利亞所做的奇怪事情更是讓蒂娜不得不要求自己的屬下去監視她,她甚至連同最開始的警惕心都像是完全消失了一樣,而蒂娜的心也一寸一寸涼了下去。
在手下刺客的回報中,她從那些公事公辦的語氣詞裡察覺到些許令人不安的氣氛來。
——塔利亞放跑了那些叛徒。
非但如此,還留下了願意交流的信號。
在刺客聯盟,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人可以死,但是不能死得毫無意義,願意與叛徒交流,就代表著那些因背叛而付出生命的人死得毫無意義。
蒂娜藏在通風口裡,聽見塔利亞說:“我們要顛覆刺客聯盟。”
這句話從她的嘴裡說出來,顯得尤為可笑。於是蒂娜彎了彎唇角,這大概是被命名為“微笑”或者“嘲弄”的表情。
塔利亞說:“以前我沒有選擇,現在我想當個好人。”
叛徒無法信任她:“你葫蘆裡到底賣得是什麼藥。”
“你是個好人,我知道。”她交疊雙手,眼睛彎成月牙,整個人看上去脆弱又無辜,“其實我們之間沒有那麼大的矛盾,隻不過是選擇不同,又或者,你才是做了正確的事情?”
那個一直指揮著她的聲音告訴她要救下眼前這個人,聲音總是對的,隻要跟著聲音走,就能夠得到屬於自己最美好的結局。她,也是有野心的。倘若發覺自己正在做錯的事情,那麼她就要撥亂反正——無論是傳說中的大帥哥蝙蝠俠也好,還是她以後可能會認識的任何一個男人也好,她知道男人們都喜歡善良純真的女孩子。
可是這一切都不應該是塔利亞會做的。
她看上去似乎是個好母親,可是她也不過是刺客聯盟冷血無情的一部分。蒂娜蜷縮在通風管道裡,無法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一切。
她寧願自己聽錯了,可是她仍舊還在說。
“……任何人,哪怕是我,也應該獲得改過自新的機會,不是嗎?”塔利亞握住叛徒的雙手,“曾經,我把錯誤的事情看得那麼重,現在請你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5
不知道塔莉亞究竟怎麼取得了叛徒的信任,隨後由他所引導的那場暗流湧動就以不為人知的方式席卷了刺客聯盟中最不經意的部分。
如果不是現在的塔利亞太過相信那個曾經引導著自己的聲音,如果她在接管這具身體的時候稍微願意接受那些看上去一點兒都不“淑女”的技能的話,她就不會在推開門的時候,映入眼簾的就是叛徒被割掉的頭顱整整齊齊地擺在地上,一雙無機質的藍眼睛平靜盯著她。
她嚇得一個踉蹌,勉強扶著門框才站穩,臉上的表情如同天崩地裂一般。
蒂娜看著她嘴角抽搐。
在她的背後,是一條幽深由黑暗的走廊,仿佛看不見儘頭一樣蔓延著直到目力能及之外。在那樣的黑暗之中,不知有什麼吸引著她,她的目光越過塔利亞的肩膀,她聽見女人咬住後槽牙時,牙齒摩擦的咯吱聲,眼前的人強裝鎮定斥責道:“雲雀,你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