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裝得一派鎮定，但一層不受控製的紅暈還是從陳彬的脖頸往上蔓延，他慌忙甩開麵前少女的手，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差點撞在了另一個人的身上。

Saturn在他的鬨孩子毫不客氣地放肆嘲笑道：“就這？你注定會孤獨終老的。”

“這種事情用不著你來提醒，我覺得我還能搶救一下。”

“是嗎？或者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就是和我簽訂契約，無所不能的撒圖恩係統變身成為區區攻略係統不在話下。”

直到這個時候，腦子裡的聲音都沒能忘記推銷自己，她是不是有什麼KPI必須完成？

陳彬忍著沒有翻白眼，重新穩定住自己的身體：“依靠攻略來的，怎麼能算是真摯的感情，投機取巧的話我寧可孤獨終老。”

“哦？這麼有原則？我幾乎都要愛上你了耶。”

“我看上去像痞老板？”陳彬抓了抓自己的臉，“你先給自己改名叫做凱倫好了。”

在他的同伴還沒有從人群中傳過來時，門口的氣氛忽然一沉。對於氣氛的變化，任何社會動物都會在生存本能的提示下察覺到。儘管燈光昏暗，不速之客們的周身籠罩著一層更加晦暗的陰影。那並非是恐懼，而是一種社會陰暗角落的酸臭和腐爛。

不願意惹麻煩的普通人退避三舍，陳彬看見白炙做了個“加油哦”的口型，那意思就是她就算是上來幫忙也是送菜，所以乾脆假裝不認識。

那為首者，穿著一件非常符合刻板印象的深色襯衫，裸露的胸膛上是一片凶蠻的刺青。他的個字看上去倒是比之前的任何一個彩色雜毛都要高大，儘管是陳彬，也不由感到一絲壓力。

在那雜毛指手畫腳之後，那凶蠻者看上去似乎是已經確定了自己的目標，臉上橫肉虯結。陳彬還沒想好開場白，之前的陰鬱少女就站了起來。

她徑直走過來，無謂勇敢，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脫下自己的帽衫的帽子，那張著名的臉就這麼直挺挺地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在陳彬這個外來者還未把她的名字和麵龐聯係上的時候，人群中忽然傳來狂熱的驚呼。

“她在這裡？”

“誰在這裡？”

“麗美奈！！”

當人們熱愛她時，這不羈的愛意連同來源都說不清楚，所有人都在瘋狂往前擠，像一群等著開飯的、餓了三天的鴨子。而那些原本來勢洶洶的人也在刹那間被洶湧而淹沒。那個自稱叫做“麗美奈”的陰鬱少女麵對如此的狂熱盛況，一時之間竟然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擠在人群中，被聚光燈照著，明明周圍都是夜色的昏暗。比起聚光燈，人們的眼光才是最灼熱的浪潮。她忽然被一把抓起，逃向黑暗之處。等到回過神來，已然站在漆黑的安全之處。她好久都沒有如同現在這樣賣力奔跑過了，雙手支撐在膝蓋上，大口大口喘著氣，心臟毫不留情狂熱衝撞著，這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麗美奈不得而知。

她抬起頭，看見那帶著自己衝出重圍的紅發青年朝著自己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

2

站在沒有一盞燈亮起來好像公墓中的墓碑一樣的公寓樓下，麗美奈有種窒息的感覺，好似自己仍舊站在被聚光燈和閃光燈矚目的舞台上，被無數雙帶著莫名其妙的愛意的眼睛注視著。人們的口中叫喊著她的名字，仿佛他們之間有多麼熟悉一樣。她的經紀人光村先生陪笑著，把一雙雙渴望的手從她的周身隔開。冷風忽如其來，把她從恍惚之中喚醒，身邊的青年身上不屬於他自己的酒味和脂粉味彌散在空空蕩蕩的街道中，冷風讓麗美奈瑟縮了一下，她抬起頭，看見路燈之外稀疏的星河。

後半夜，街道清冷得恍若漫長的冬夜，越過人造建築的崇山峻嶺，能夠看見半邊被染成混濁藍色紫色的天空。另一側是寂寥的夜，卻無法避免鈉燈的乾擾，隻有一顆亮得過分了的星閃爍著，雖然父親是天文學家，但麗美奈向來對那些發光的小點兒沒什麼興趣。看著它閃爍的暗光，她想那大概是金星或者木星什麼的。

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人還沒有到，就禮貌地呼喚起麗美奈的名字來。陳彬順著聲音看過去，看見的是一個穿著深色西裝的青年。青年連一絲眼神都沒投給陳彬，而是全然放在了麗美奈的身上，他因為奔跑而斷斷續續的聲音輕柔解釋道：“知道你不見了之後，我到處找你，你去哪裡了？”

少女有些愧疚地看著他，不說話。

那名穿著西裝的青年大概也沒想要女孩的解釋，他秀氣的眉頭皺成一團，抓著麗美奈的兩條胳膊，語氣也比剛才更強硬了幾分：“外麵很危險，而且對你很不友好，如果可以的話，儘量不要像今天這樣一聲不吭就跑了，請務必要告訴我，好嗎？”

少女隻是直勾勾地盯著他，在青年想要重複自己的話的時候，低下頭去看他的雙手。

意識到自己做了了不得的事情，青年立刻甩開手，一層寡淡的紅暈被掩飾在他額角的碎發之下。他隨後重新調整了自己的領帶，才把注意力挪到一直在旁邊像根電線杆子一樣站著的人的旁邊，伸出手來：“您好，我是光村，是大黑小姐的經濟人，請問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