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所見到的,隻有一片濃稠的破敗和迷茫。
遠處傳來那霧中龐然怪物隆隆的腳步聲,好似春季雨夜的沉悶雷霆。她便在旁人看起來單調卻足夠絢麗多彩的世界中看見一抹純粹的綠。
艾希一愣,隨即咧出燦爛的笑容,朝著空中大力揮了揮手:“朋友,我就知道你會來!”
愛莎在她熱切過分的話語裡抱胸垂眸:“彆對我報以希望,你會失望的,我也不是你的朋友。”
她這疏離的話語,任何熱切的人都會因此而讓心破碎。
“好好好好好隨便你怎麼說。”艾希揉了揉眼睛,展了展自己的腰肢,“總而言之,先找到那個年齡大的有白頭發的年老白人女士。”
她好似完全沒有聽懂愛莎話裡的意味,漫不經心環顧四周,那傷人的話語與閒談無異。
“……有沒有人說過你說話真的有點裝。”
“哼嗯?”後者發出一個意味不明的哼聲,愛莎正了正色,隨即移開眼睛,隻把藍血怪物的話語中的重點信息提取出來。
“所以,你想怎麼找?”
“唔,肯定要考慮下那位年老女士的行動能力吧,我覺得我們應該以X點為中心,覆蓋周圍若乾公裡的搜尋範圍,先從容易通過的路徑排查,以及重點查看躲避點。”
她望向愛莎,“高樓林立的部分,我可以拜托你的吧,彆告訴我作為一名綠燈俠你做不到這個。”
“哼,真是拙劣的激將法。”那名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綠燈俠的神色放鬆下來,艾希看見她那原本緊繃著瘋狂的表情竟然也逐漸寧靜了下來。
她深深吸一口氣,胸膛小幅度地起伏著,好似終於卸下了千斤重擔般,流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愫來。
如此純粹,好像一切都回到了最簡單的那個時刻——她從未經曆過的那個時刻,隻存在於隻言片語之中。
而她也應曾是那曾經輝煌中的一員,以這種竊取般陰暗的方式,身處於另一個根本就不屬於她的世界之中,卑劣地愜意著。
5
待找到老婦,已然到了月上中天之時。工作連帶著那場雪原上的追逐和如今的搜救,好似要耗儘她這流淌著神速力的軀體中的每一寸精力般。
老婦已經無力繼續顛簸,於是那名陌生的綠燈俠便攜她離去。她也許會收獲很多的感謝。
那片沉重的霧氣與晴朗的天空渭涇分明,艾斯米站在高樓的最高點,一手扶住避雷針,身子往外探。
她微微眯起眼睛,好讓這好似失去了色彩的城市在她的眼中更為清晰。這遙遠的景色,陌生的潮湧,她歸心似箭。
6
老婦把胳膊搭在她的脖頸上,身子在淒冷的風中忍不住顫抖。愛莎的鼻尖嗅到渾濁的老人味。隔著那層完全由能量構成的製服,她察覺到這名上了年紀的女士的心臟跳動得要比常人更加快速一點兒。
她大抵是在害怕,那張已經青春不在的麵龐緊緊皺成一團,枯樹般的收抓著她的胳膊——是聽天由命還是信任?
愛莎分不清楚。
當她為如此渺小而降落時,聽見歡呼,荒誕諷刺。
“綠燈俠!”
“綠燈俠!”
“綠燈俠!”
如此歡呼,好似信徒叩拜著他們的神靈。
愚昧地付出,愚昧地簇擁著,被人清醒地利用了,又愚昧的放棄。
更多的人圍了上來,他們朝她伸出一隻隻手,多的就像是乾涸大地上的樹杈,要把身處地獄的人再一次拉回地獄。
她隻能聽見自己乾涸的嗓子說:“我不是綠燈俠。”
那個被救回來的老婦人身上披著一張灰色的絨毯,和善的麵龐讓愛莎深埋於心底的記憶被喚醒。
她把過分平和以至於危險的記憶從腦中驅逐出去,握緊拳頭。人越來越多,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訴求,每一個人都渴望著有求必應。
她想要跑,在自己被行屍走肉般的希望蠶食殆儘之前逃離,可是——這明明是她一直想做的,去拯救所有人,至少這個人在乎。
“好了,不要難為我的同事了,看來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你們有了其他可以信任的對象。”
令人信任的聲音把人的潮湧向兩邊分開,愛莎扭過頭去,便看見一張熟悉又陌生的男性麵龐。
他雖稍顯疲憊和狼狽,卻仍舊擺出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顴骨被綠色的麵具所覆蓋,外人能看見便隻有他挺闊的肩膀。
此時的他,未經過那些她其實並不能算了解太多的苦難的錘煉,看上去甚至是天真的。
他戴著白色手套的手掌在愛莎的麵前山川一樣張開,微微彎下腰來。
她能夠想象到,那雙麵具之下的棕色眼睛是如何含情脈脈地注視著自己,調情般的語氣說出的卻是不近人情的言辭:“聽著,我不管你是從哪裡來的,但現在你得和我走,這裡可不是你應該停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