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裡隻剩下薑池晏一人,守著幽暗的燈火,飄蕩在水上,沉沉浮浮的氤欲四起,他指尖複又放在了唇上,思緒無意間漂泊回了之前。
唇畔淺淺的笑意肆意生長,或許這就是她說的第一步?
薑池晏不禁失笑,輕嗬聲濺起在月光下的甲板上。
一切幽靜,春風浮蕩在池塘中心,漸濃的夜色不斷撩人心弦,不休止也不停歇。
沈茯如相信他會說到做到,有一日會來娶她,可也沒想到竟然這麼快。
翌日一早,筆墨氣息濃厚的書房裡巍然坐了兩人,一是前來討要領土的夏長歌,一是周旋其中的薑池晏。
虎皮軟坐上,薑池晏正捧著一杯清茶,不動聲色的觀察對方——他眼下的青黑像是一宿未眠,沒有休息好似的。
“三殿下可是不適應這裡?”他幽然出聲。
此話忽然勾起那人回想,昨夜,他於攝政王府中閒步,聽聞王府內新建了一處池塘,便也欣然向往,前去觀摩。
樹影蔥鬱,月下婆娑,一切都那麼有情有景有致。
羊腸小道間,他漫不經意間一瞥,窺視到了熟悉的身影,姿容也是讓他默默掛心的。
他腳下頓足於此,“那是何人?”
一旁引路的仆從遙遙望了一眼,“那位是嘉陽縣主。”
嘉陽縣主……
他渾身驀然一震,“可是喚做沈茯如?”王妹說了,有個女子被接入王府,她所痛恨的人,可不就是方才輕盈經過的那個?
仆從躬身,麵上無甚神色,讚道:“殿下說的正是。”
他還困在昨夜的記憶裡,隻聽得薑池晏出聲再問,“殿下?”
夏長歌這才回了神,意識到不妥,麵上隱去不虞,“抱歉……可能是不太適應這裡的水土。”
他沉沉喘了口氣,可薑池晏也不以為意,繼續飲茶,收斂了所有神色。
隻聽,“攝政王如何看待我們之前的協約?”夏長歌想起來要事,想管他討要個說法。
如今薑池晏有能力做上攝政王一位,又逼了老皇帝退位,扶持新帝,自然不能虧待曾經的合作夥伴。
“這是理所應當。”此話算是同意了他們的協商。
緊接著又聽他繼續,“隻是,閆寧、濟東、莞安三處,如今仍有朝中大事要做處理,至於這大事,實在不便對殿下一說。不如我們從計,供給東夷三萬兩白銀,如何?”
如今國庫充盈,掏出三萬兩白銀也是輕而易舉。
夏長歌覺著可以,隻是,他思慮了一夜,關於王妹說的那個沈茯如,若是一直呆在攝政王府,恐怕於她不利。
“王爺,在下還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可否加到這三萬兩白銀之中?”他起身行禮,斟酌了語句而言。
薑池晏不由放下手中托著的杯盞,“但說無妨。”
空氣凝結了一下:“聽問您府上有個嘉陽縣主,才貌俱佳,不若將她嫁至東夷與我國聯姻,雙方更會親上加親啊!”
此話一出,空氣徹底凝結。
薑池晏袖底的手驟然握拳,周身的血氣也冷了下來。
隻是一刹,他又複展出笑意,站起來輕飄飄的走至夏長歌身後,“恐怕不能圓了殿下心意,嘉陽縣主算是我的恩人,真若是和親去了東夷,本王這輩子都不可能將恩報完。”
二人背對著背,皆是陰沉著臉色不好看。
夏長歌一時彆無辦法,沈茯如是泯朝之人,而如今泯朝的勢力大多掌握在攝政王手中,若是他們不願放人,他自然也是無可奈何。
“望三殿下收回成命,實在抱歉。”薑池晏負手立身,佯裝心中有歉。
“既如此,那就罷了。”
終於聽到他想要的答複,薑池晏這才轉身正麵麵對他,當務之急是趕緊將他打發回東夷,免得再生事端。
“本王會儘快命人備好三萬兩白銀,殿下隻管放心回去無心憂慮,我泯朝與東夷定然世代和恰密切。”他如翩翩君子一般有禮斯文,藏起了一切的狡黠。
果不其然,不到三日,東夷三王子就已經整裝待發,那三萬兩白銀也已經備好。
時間過得飛快,不引人注目。
隻是泯京眾人聽聞,攝政王妃難忍兄長離去,加上自身本就體弱,竟於東夷三王子離去後的次日猝死掉,白白可惜了自己的性命,著實令人嗟歎。
這消息一直被壓著,足足七日,也未傳到泯京以外之處,更遑論東夷三王子是否知道。
與此同時,攝政王府早已開始準備了長達半年之久的沈茯如的嫁妝。
嫁衣是由京中紡紗閣設計,三十位繡藝出眾,繡齡十年以上的繡娘一針一線傾心縫製的,雍容華貴,爾雅繁麗,單是拖曳在地的秀禾就有七尺長。
那鳳冠霞帔也是純金打造,頂在額頭上頗重,壓得人抬不起頭,須得成婚當日佩戴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