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眼睛大且剔透還發著綠光,不像人的眼睛,反倒有幾分像狼,嚇了方淮曳一個激靈。
她忍不住後退一步,踩到了方之翠腳上。
方之翠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目光一凝,隨即將手中的東西放下,大步邁了過去。
她的動作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隻見她一把掀開了壽帽,隨即又拆開了壽衣,露出一個偷偷藏進裡麵的三歲小姑娘,被拆穿了把戲也不怵,坐在椅子上嘻嘻笑著,目光直勾勾看向方淮曳。
“方知甜!”方玉原本帶著幾分謙卑的臉頓時火冒三丈,一把走過去將方知甜從椅子上拽下來,狠狠一巴掌甩了過去。
剛剛還笑嘻嘻的小姑娘,立馬被打得哭出聲來。
方淮曳被她的眼神放過,鬆了口氣,見狀連忙上前去攔。
“方知甜!我怎麼教你的!”方玉恨鐵不成鋼:“你做這種、這種、這種不吉利的事!今後怎麼辦?”
方知甜被罵得抽抽噎噎的,她尖聲說:“是外婆讓我坐上去的。”
方玉一愣,隨即惱怒道:“還敢亂說!”
“本來就是外婆讓我坐上去的,”方知甜的眼睛格外大,且清澈極了,水汪汪看過去,沒有半點撒謊的跡象,“她和我說那身衣服和我身形也差不多,可以藏在裡頭躲貓貓嚇唬你們。”
方玉還想罵什麼,方之翠先蹲下身,摸了摸方知甜的腦袋,問道:“外婆還說了什麼嗎?”
“外婆還說見到她很高興,要是能再早點見到她就好了。”
眾人順著方知甜的手指看去,儘頭指向的卻是方淮曳。
方淮曳渾身一僵,耳邊法師念經的聲音似乎更刺耳了一點,被方知甜這樣盯著,她背後不知不覺冒出了一層冷汗。
方玉也被嚇出了一身冷汗,連忙說道:“童言無忌,小姨你可千萬彆和她計較。”
方淮曳勉強的提了提嘴角,“沒事。”
方之翠麵露幾分思慮,抬手摸著方知甜的背,拉著她向一旁的蒲團走去,“跪下,給你外婆磕幾個頭。”
方知甜懵懵懂懂跪下,方玉連忙在她磕頭的時候說道:“媽,甜甜不是故意的,她還是個孩子,言行無忌,你平常又最疼她了,千萬不要怪罪她。”
旁觀了這場鬨劇的法師們麵麵相覷,最終為首的說道:“倒是也不用太緊張,老人家平常最疼這個孫女的話,偶爾有點小孩子的頑皮也沒事的,人死了,那本性也不會改,總不會怪她的,下次看好就行。”
身邊彆的人也七嘴八舌安慰起方玉來,方知甜受了不少數落,很是委屈。
方玉呼出口氣,麵色稍霽,這才想起來還要招呼方淮曳。
“小姨,麻煩你了,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會吧?”她說起話來頗為客氣,挑不出一點兒錯處,“中午我們這裡會在全村擺流水席,到時候可以來吃。”
方淮曳被嚇了一大跳,雖然是虛驚一場,但精神頭眼見著便萎靡了一些,聞言也點點頭。
“那翠翠幫我好好招呼一下小姨。”方玉囑咐道。
方之翠從把方知甜壓到遺像麵前跪著就沒說話,到了此刻也隻點點頭,走在最前麵領著方淮曳往外走去。
離開了道場,方淮曳被頭頂的陽光照遍全身的那一刻,總覺得自己好像舒服了許多。
方之翠倒出了自己的老頭樂示意她上車。
方之翠的家離這裡並不算遠,也就往裡幾百米的事,但是好在安靜,景色比前麵還好,農田到了這裡基本就沒了,放眼望去,滿屏的青山綠水。
方淮曳懨懨靠在車窗邊,聞著空氣裡的香火味越來越淡,終於長長舒了口氣。
“怎麼?真信了?”方之翠有點兒好笑,“被嚇到了嗎?”
方淮曳趴在車窗上,沒精打采,“那可不,那麼個小孩子鑽在衣服裡瞪著我不算完,還指著我說死去的老人想早點見我,我肯定得害怕啊。”
“我這種專門搞迷信的人都不信,你一個接受過這麼多年教育的研究生怎麼反而信了呢?”
“你要是不信,為什麼還要押著方知甜到遺像麵前磕頭?我知道你在安慰我。”
麵對方淮曳抓住的重點,方之翠隻笑了笑,“我不信死了的老娭毑會給這小孩通靈,但是架不住她媽媽信。方知甜是方玉的老來女,寵得跟什麼似的,安撫不住她,這個靈堂就彆想辦下去了。死去的媽和捧在手心的女兒,誰都知道怎麼選。”
“方玉是道場主,不能缺席,她要是不放心怕方知甜沾了晦氣,怕是會連夜帶她去嶽麓山上找師傅看看。”
方淮曳好奇起來,“道場裡不就有不少法師嗎?和尚道士對這種業務都沒差啊。”
“是有真本事能超度亡靈的法師還是把經念熟的法師團隊,她還是分得清的。”方之翠意味不明的說道。
方淮曳還沒琢磨透這句話下有什麼言外之意,方之翠的屋子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