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方之翠什麼都做,家裡竟然還放著不少的桃木劍、檀香木手串,甚至還有黃色的紙符、攤戲麵具。
這也是一棟自建的平房,甚至整棟樓都沒鋪地磚,純水泥地,但是因為在大堂裡多開了個窗,南北通透,進去之後倒是很亮堂。
這種自建房一般後麵還有一個圍起來的院子,用來養雞鴨或者養豬,方之翠不怎麼著家,大多數時候都在外麵奔波,隻養了幾隻會下蛋的老母雞,在後院裡見著她回來了咯咯噠著跑過來蹭了蹭她的腳,然後又回圈裡自己吃東西了。
方淮曳看得稀奇,蹲下身想摸一下其中一隻母雞油光水滑的羽毛,被方之翠一把拍開了手。
“會叼人,它們脾氣挺大的。”
方淮曳聞言收回手,抬頭看向正弓著腰的方之翠,“那它們是用來賣的還是用來吃啊呀?”
“用來下蛋賣錢的。”方之翠揚了下眉,從一旁的雞窩裡掏出來了幾個新鮮的雞蛋,笑起來,“我家,它們地位可高。”
說罷她抬手指了指樓上,“樓上兩間房,一間我睡的,還有一間你自己去收拾一下就行,被褥床單都在櫃子裡麵。”
方淮曳:“那你呢?”
“我還要回去道場幫忙。”方之翠說道:“你沒看人員安排嗎?書寫放炮都歸我。”
方淮曳看了她一會,突然笑起來,“你這麼熱情,是方玉給了你不少錢吧?”
剛剛兩個人在靈堂的眼神官司,方淮曳也不是沒注意到。
方之翠如實點頭,“是給了不少,還免了我的禮金。”
方之翠辦事麻利又勤快,對紅白喜事流程懂得很多,方玉雖然不怎麼喜歡她,也嫌棄她是個專門走喪事的,但是仔細點點,發現還真少不了她,就連這次道場上請的樂隊、花鼓戲團還有法師,都是走的方之翠的關係便宜些請的。
當然,方之翠沒少在這中間抽中介費就是了。
方淮曳打了個哈欠示意自己明白了,轉身上了樓。
樓上確實就兩間房,貼白瓷磚的護欄不高,就到腰那兒,下麵方之翠關了門,又上了自己的那輛老頭樂,在車裡朝方淮曳揮揮手就開走了。
方淮曳目送她離去,臉上的笑頓時便消失了。
她抿了抿唇,腦子裡不知怎麼,依舊是方知甜看向她的那雙眼睛,沒有絲毫雜質,也沒有絲毫的慌張。
迷不迷信和學曆高低沒有關係,和人有關係,方淮曳很想說自己從來不迷信,但很顯然,在靈堂裡她被嚇到了。如果不是她現在就離開不太禮貌,她媽又叮囑她一定要好好配合人家,方知甜對她說那些話的時候,她扭頭就會走。
沒有當場發作是方淮曳性格使然,但現在冷靜下來卻有點兒後悔。
如果是平常她肯定能有心思好好看看這裡的青山綠水,但是現在她心口一陣砰砰直跳,看這無人的鄉下地段,反倒多了點害怕,思來想去乾脆搬了兩條椅子到陽台上塔成臨時的小床,往上一靠閉著眼睛曬太陽。
昨夜沒怎麼睡好,就這麼歪在椅子上竟然也飛快入睡。
方淮曳本來以為自己驚慌入眠,肯定要做噩夢,可相反,這一覺除了脖子有點兒疼,完全可以稱得上是酣睡。
等她醒來的時候竟然已經快日落西山,氣溫都下降了些,方淮曳打了個噴嚏,想往下走去看看冰箱裡有什麼。
走到水泥樓梯邊,大概是她衣服口袋太淺,發繩驟然掉落,她連忙低頭去撿,卻和盤踞在鐵扶手樁子上的一尾眼鏡蛇對視上。
她渾身一僵,保持著這個姿勢不太敢動。
農村裡有蛇是常態,但出門就遇眼鏡蛇,還是在民房裡,隻能讓人感到倒黴至極。
那條蛇嘶嘶吐著杏子,尾巴一圈圈繞在柱子上,緊緊盯著方淮曳。
太陽下山了,空氣都變得濕冷起來,鐵鏽味也格外濃鬱,方淮曳眨了下眼,不知道自己該繼續僵持還是趕緊跑開,連呼吸都輕了不少。
一人一蛇僵持間,反倒是蛇率先動了,方淮曳被嚇得短促的尖叫一聲,往後退時沒注意台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她的尖叫聲打破空氣中的平靜,蛇驟然朝她而來,但緊隨其後的就是樓下輕一腳重一腳跳撲上來的老母雞,精準的一口叼住了眼鏡蛇的七寸,拍打著翅膀,從二樓陽台一躍而下。
方淮曳瞳孔微縮,後背已經濕透,強撐著爬起來往下看,卻見那隻母雞和眼鏡蛇竟然已經一同癱倒在地上掙紮起來。
一樓高的距離,母雞有可能會摔死嗎?
她連忙下樓去查看母雞的情況,卻見它正四肢抽搐,嘴裡流出血來,而它身下的眼鏡蛇更是一動不動,顯然已經被摔死了。
方淮曳握緊拳又鬆開,長長呼出一口氣,眼眶有點發紅,氣息不太穩。
這是嚇的。
頭頂的天已經現出火燒雲,紅得像血一樣,她咬了咬唇瓣,掏出手機給方之翠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