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娭毑一輩子隻生了兩個女兒,大女兒方寶十八歲的時候死了,二女兒方玉兩年後出生,那個時候老娭毑已經五十四歲了。老娭毑的時代動輒家裡七八個的都有,但是她一輩子隻有兩個女兒,就連粵娭毑都有三個女兒。老娭毑家起碼從改革開放開始就是村裡最有錢的人家,那時候玉姨也起碼八歲算懂事了。方知甜今年才三歲,是方玉的老來女,唯一的女兒。”
“老娭毑本人性格潑辣、好強,哪怕到了八十歲罵人還中氣十足,個頭也不算矮,精神矍鑠,還會自己開拖拉機。”
車窗外的熱浪一陣又一陣,稻田被吹得起起伏伏,方之翠的話點到為止。
這種涉及隱私的內容並不好直接在道場裡說給方淮曳聽,所以剛剛才領著她離開。
她們也沒想到,瞌睡來了又有人遞了個枕頭,粵娭毑就這麼輕易的告知了老娭毑死前的部分遺言。
“你的意思是,不存在老娭毑為了帶女兒和孫女沒時間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情況?”方淮曳默默在心裡算了算,“也就是說老娭毑五十四歲才生下方玉,我記得方玉是大專學曆,也就是二十二歲畢業後參加工作,那時候老娭毑七十六歲,方知甜是方玉的老來女,三年前出生,那時候方玉四十九歲,這中間起碼有二十七年,老娭毑是無事一身輕的。”
可是這麼一算就更奇怪了,老娭毑幾乎橫跨一個世紀,那時候女人生孩子是鬼門關但依舊要生,尤其是鄉下地區,更是要早生多生,老娭毑按照這麼推算,起碼三十四歲才生下第一個女兒。而到了五十二歲,大女兒方寶死了,她等了兩年,到了五十四歲這麼高的年齡才生下的方玉。
這不合邏輯。
老娭毑本人並不是一個能夠受拘束的性格,她能在那個時代熬到三十四歲才生子,必然及其有主見,並且對自己年輕時的身體非常愛惜。到了三十四歲才產子是現代科學裡的極限值,三十五歲後產子風險很大。她在方寶之後就沒有孩子就是佐證。
可是又是什麼樣的情況會讓她在方寶死去之後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再在那樣的高齡產下方玉?
方淮曳想不通,這是一件自相矛盾的事,第一個極限值和第二次高齡產子不知道為什麼都讓她感到幾分倉促。
——像是在逼著自己趕著極限的時間匆匆做這麼一件事。
“老娭毑對大女兒好嗎?”方淮曳問道。
“我不知道,”方之翠搖頭,“我隻聽說過她,但是也是喆姨和玉姨鬥嘴的時候提的,每次喆姨提起方寶後玉姨基本都不會再說什麼。這得去問問她。”
“江不江南的兩說,你現在是不是覺得老娭毑的家事更奇怪?”
方淮曳點頭,“是,我覺得她身上我現在所知曉的幾件事都很奇怪。與其在一個小小的點上探尋,還不如先去完整的了解一下老娭毑這個人。”
“你以前也懷疑過嗎?”
“懷疑談不上,隻是有點好奇,”方之翠笑笑,“不過後來被喆姨打回去了,她不樂意讓我探究玉姨家的家事。村裡的嘴你應該知道,老娭毑這樣的更是談資,但是我長大到現在,很少會聽到有人說老娭毑的不好,所以以前有過好奇,去問喆姨喆姨也沒告訴過我。”
“那我們現在呢?”方淮曳蹙眉,“現在去問喆姨,她也不告訴我們怎麼辦?”
“我以前被說兩句就不問了,現在要刨根問底她應該也沒什麼辦法。”方之翠笑起來,“實在不行,再耍點賴呢,喆姨拿我們沒辦法的。”
兩人很快重新到了喆姨家,說起來意,喆姨立馬打起太極來。
“你們打聽這種事做什麼?她這個應該和你們沒什麼關係。”喆姨手裡抓了把米隨手喂雞,話說得極為直截了當,“你們要問起我,那我也隻能說不知道,我沒比方玉大幾歲,她家的家事,我也是道聽途說,沒真見過。”
方淮曳和方之翠對視一眼,覺得喆姨沒有一開始就拒絕,那這事就有希望。
“那您知道什麼,和我們說說嘛。”方淮曳拉長了聲音,用一對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喆姨,“我現在什麼情況您也不是不知道,方之翠肯定不會瞞著您,我也是沒辦法了啊。”
“你們沒再找點彆的線索?你們說的儺戲,我這幾天也在幫你們確認,去看看老娭毑手裡有沒有儺戲相關的其它東西,”喆姨雖然是在轉移話題,但說得也頗為認真,“說實話,這儺戲用起來千奇百怪,它發展了幾千年,哪怕現在官方有了詳細的解釋,不同地方也會有不同的習俗,就是川貴渝幾個地方都有不少儺戲的不同流派,要真找起來,實在是有些麻煩,這事不能從儺戲那頭入手,隻能從老娭毑這頭入手,你們還不如去找找這方麵相關的。”
她說得沒錯,但是方淮曳和方之翠不吃她這一套。
方之翠蹲到喆姨麵前,緩緩說:“喆姨,我還不了解你?你不想說隻有兩種可能,第一種,你確實不知道,第二種,這件事確實有鬼,並且你已經發現了什麼端倪,隻是還沒有完全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