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 我看到了(1 / 2)

奔喪 南胡唐 4047 字 10個月前

湘潭的六七月,晴天極多,尚且沒到多暴雨的時候,這幾天晚上頭頂都有一片星星稀疏的天。

放炮一般會十點之後,三人在路上晃了幾圈,等到將近九點才往國道那邊駛去。

農村人少有怕黑的,現在國家規劃越來越好,基本上大多數道路都被納入了道路係統有自己的名字。她們這鄉下地方大多屬於鄉道,路邊上路燈少,放眼看過去就是一片漆黑,但是實際上六七點飯後的時間到處都是散步的村民,哪怕開車都得小心翼翼的開,黑燈瞎火一不小心就容易撞上人。

沒有哪個嚇人的東西會在人員還密集的時候出現,鬼氣蓋不過人間生氣,這是方之翠從小學到大的道理,也是她最開始不懼怕的基礎。喆姨帶著她走這行,忌諱頗多,要抱有敬畏,但是也不能怕。

方淮曳晚飯都是在車上解決的,方之翠帶她去的村裡的小賣鋪,買了點辣條麵包,將就著吃下去。她本人頗為心不在焉,總想著等會該怎麼應對,給自己做了不少心理建設。隻有方青月在車上該做什麼做什麼,倒頭就是呼呼大睡。

她們也沒哄著方青月去,現在去做什麼她們都如實告知,方青月長年累月在村子裡走,膽子大得很,聽到她們說有吊在樹上的屍體要找,沒有半點懼怕,反倒一雙眼睛都亮了起來。

她說:“我們也要去做有意思的事嗎?”

沒有人在這樣緊張的時候戳破她話裡的漏洞。

臨到八點半,老頭樂就往那邊開了,這種時候已經稱得上深更半夜,路上散步的人基本都已經回家,整條通道極其安靜,隻能聽到風吹過稻浪的沙沙聲。

方之翠關了車裡的頂燈,甚至也關了遠光燈,將近九點,她們將車開到了上次目擊地旁的一條田間小道裡。

近光燈隻能掃到麵前的一畝三分地,方淮曳入目所及是青青翠翠的稻稈,一切隻能靠耳朵聽。

方之翠把車窗全部打開,三人屏氣凝神趴在床邊靜靜等待。

方淮曳那一次昏倒得極快,或許沒看清,但是方之翠帶著她開車越過了香樟樹,她很確定,那不像是海市蜃樓式的幻影,而是真正的、有實體的樹,會突然出現,還會突然消失。

方淮曳手上戴著女式機械手表,在一片安靜中秒針滴答滴答的走著,不知過了多久,她們的頭頂傳來了一聲與稻浪起伏不同的窸窣聲。

方之翠目光驟然銳利,猛得發動了老頭樂,打開了大燈,麵前五米被映亮。

在鄉道和田壟中間,果然多了一顆拔地而起的香樟樹。

車身太低,能映亮的高度有限,再往上看不清,方之翠踩下油門,瘦小的輪胎裹挾著泥土,狠狠顛簸了一下後終於再次回到了鄉道上。巨大的發動機轟鳴很快消失,終於坐穩的方淮曳深深吸了口氣,在車裡抬頭。

當車與樹在同一條路上時,車燈已然能一寸寸的照亮它,包括它粗壯的枝乾上垂落下來的屍身,與上次看見的一模一樣。

方淮曳掐了下自己的掌心,刺痛襲來,她能感受到自己心口在砰砰直跳,跳得極為劇烈,可她還是逼迫自己,去細細打量。

依舊是黑色的壽衣,從腳到頭皆是如此,褲管空空蕩蕩,被風吹得搖晃,隻露出一個白色的底,壽衣的背麵繡了朵金色的菊花,不大不小攀附在右肩下,繡工很細致,再往上,壽衣的領口略高,看不到脖子,緊接的就是純黑的壽帽,壽帽上頭是一根纖細的紅繩支撐著整個頭部。

她們在樹後,看到的也隻有屍體後麵的模樣。

方淮曳感覺自己幾乎快要失聲,張嘴張了好幾次都難以發出聲音,她一把握住方之翠的手腕,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方之翠冷靜的聲音便傳來。

“我們得去把正麵再看一次。”

她要說的,也是方淮曳要說的。

方淮曳放棄開口,僵硬的點了點頭。

一直沒開口的方青月不知道是嚇傻了還是在等兩人給她發號施令,直到方淮曳扭頭去看她才發現她正直勾勾的盯著前頭,神情閃爍。

“怎麼了?”方淮曳聲音極啞。

“不用下車看了,”方青月突然開口,車裡的內燈隻在前排,她的臉顯得有些明滅不定。

方淮曳:“為什麼?”

方青月指向前方,語氣很平,“因為她轉過來了。”

這麼一句話卻令方淮曳瞳孔驟縮,她立馬扭頭,路兩側的風仿佛在方青月的話音落下後就小了起來,而被吊起的屍體,無風自動,那根紅繩打著轉,竟然牽動著屍體緩緩轉了過來。

方淮曳手腳冰涼,說不清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恐懼,她鼓起勇氣抬頭往屍體的臉部看。

還是黑乎乎一片什麼都沒有!

方之翠一直握著她的手,是她全身上下唯一的暖意。

此刻見狀,方之翠抿了抿唇,“你們在車裡待著,我出去看看。”

“不行!”方淮曳反手就扣住了她的手。

可她不曾提防下,後排的方青月已經興致勃勃的打開車門,“翠伢,我和你一起去看!還能做個幫手。”

方淮曳急得眼淚都快下來了。

她把自己想得還是厲害了點,恐懼是人之常情,她尚且還沒辦法克服,更怕這詭異的屍體和樹會把方之翠還有方青月搭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