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開始的那一天 人都是用失去後的痛……(1 / 2)

你在貓尾酒館門口向吟遊詩人表白的事情很快就在退役了的中年騎士們之間傳開。本來因為你性子安靜,笨嘴拙舌的騎士們不知道該如何善待你這位昔日戰友遺留的孤女,此刻卻找到了突破口,紛紛纏上溫迪,要好好審查一番昔日友人女兒的心上人配不配得上你。

不過說是審查,對於嗜酒如命的蒙德人來說,無非就是拚酒量、看酒品。

這反而中了溫迪的下懷,樂嗬嗬地接受著騎士們的挑戰,在各個酒館內喝的不亦樂乎。唯一被為難到的情況隻有騎士們拉著他去貓尾酒館時才會發生,因為溫迪對貓毛避之如蛇蠍,最後隻能在百般推脫下豪飲十杯午後之死為條件更換酒館。

狡黠的綠發少年苦惱地眯著眼睛飲酒,實際開心的不得了。

本來你那日也隻是起了興頭想要膈應一番這位擅自編寫你與迪盧克、凱亞詩歌的罪魁禍首,沒想到除卻當時的驚愕與騎士們的目光洗禮後,他竟以此混的風生水起,都快連續一個禮拜被人輪流請客飲酒了。

你一邊數著要遞給獵鹿人餐館的雞腿肉,一邊瞧著在酒館前喝的醉醺醺的綠發少年。他懶散地趴在桌前,迷迷糊糊哼著歌,一隻辮子還被對麵發酒瘋的騎士拿起當話筒開始縱情歌唱,周圍一堆起哄的酒鬼們……

事已至此,人們早就忘了當初拉溫迪拚酒量的目的是什麼。

這樣也好。

一陣暖暖的風吹起你的棕色發梢,身後有人敲了敲你的肩膀。

“給你摩拉。”莎拉見你收回視線,略顯揶揄地笑:“怎麼,你真的喜歡那個吟遊詩人?”

你將摩拉塞到口袋裡,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居然盯著溫迪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不喜歡。”

你拾起地上的背簍,目光在酒館前掃了一圈,頓了下,平靜地說:“我討厭醉鬼。”

小時候你父親布洛迪每次喝的醉醺醺的時候都會抱住你和母親。記憶的深夜裡充滿濃重的酒氣、母親嬌俏的責罵,還有父親蹭著你柔軟的臉蛋時略顯膈人卻舒服的胡渣。

父親不酗酒,和其他蒙德人一樣。父親的酒量也很好,但一到家門口就要裝出一副即將倒地不起的樣子,先拿年幼的你演演戲,最後在妻子的拉扯下心滿意足地黏著對方度過一個親熱的夜晚。

你保留著上輩子的記憶,並不是真的小孩,怎麼會看不出來這個男人是裝的。

揉了揉被胡渣蹭紅的臉頰,年幼的你看著緊閉的房間,深覺自己是個不該存在的電燈泡。

不止是因為覺得父母之間的聯係比自己深厚,更是因為當時你才來提瓦特沒幾年,總覺得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連帶著,對最親密的親情也有了審視的意味。

你抱著淡淡的空虛與落寞睡在柔軟的床上,卻聞著衣領處淡淡的酒氣與隱約傳來的嬉笑聲睡得很香、很安穩。

那個時候的你並不知道,其實你是幸福的。

你深吸一口氣,對上莎拉的視線:“人都是用失去後的痛苦來衡量愛之深。”

“喝酒到底還是對身體不好,一副健康的身體和一時的快樂,我覺得還是身體最重要。所以為了以後不當寡婦,我才不要喜歡酒鬼呢!”

莎拉露出鬱悶的表情:“但我們蒙德男人,哪一個不喝酒?”

你剛要搖頭,便聽見身側傳來一個穩重的聲音:“我。”

火紅色俊逸的青年身姿修長 ,垂著濃密的眼睫,臉上任何多餘的表情都沒有。

獵鹿人餐館的菜單在他潔白的指尖翻來翻去,“嘩啦啦”的聲音順著一股吹響鬆木的風在你耳邊響起,你看著迪盧克完美的側臉,心口像是被一簇火星燙了下,瞬即熄滅。

“我不喝酒。”

迪盧克的聲音比少年時更加冷峻、深刻 。

夏日的風吹起他隨意散落的紅發,淩亂的發絲在空中飄搖如火線紅帶,雋逸飄揚,亦如自由的火苗。

你懷念起年少時開朗熱情的迪盧克,眸光不自覺柔軟了下來。

莎拉並未發現你們之間湧動的暗流,一邊介紹今日新菜品,一邊開玩笑:“那太好了,希靈,這個蒙德男人不喝酒,正是你的理想型啊!”

你剛翹起的嘴角立刻壓回去,背上背簍:“誰說我一定要找蒙德的!”

莎拉無奈搖頭,有這麼一個機會跟蒙德富商親近親近,說不定就可以拿到價格更高的跑腿工作了呢?你倒好,拔腿就跑,把迪盧克老爺當洪水猛獸嗎?

雖然迪盧克不太愛笑,但性格其實挺好的。

莎拉並不知道你與迪盧克等人的過去,她心中暗歎一聲,揚起標準的服務笑容:“迪盧克老爺,你決定好要什……”

青年側著頭,深紅的眼瞳內倒映著越來越遠、越來越小的背影。

聽見莎拉的呼喚,迪盧克平靜地收回視線,隨意在菜單上點了點:“就這個吧,送到天使的饋贈。”

確認男人的身影進入酒館之後,莎拉終於放鬆下精神深呼吸一口。她皺起眉頭看了眼剛才在青年手下的菜單,邊角被用力捏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裡來的陳舊的菜單。

至於迪盧克剛剛點的菜——

是一份鹽罐。

莎拉緩慢地眨了下眼睫。

風把菜單吹的嘩啦作響,獵鹿人餐館的旗幟在陽光下輕輕擺動,晃動的影子落到表情疑惑的店主臉上。

方才還醉的不省人事的綠發少年早已不知蹤影,取而代之的是蒙德城天空上緩緩飄來的烏雲。

夏日未熄,一場漫長的雨季卻在蒙德拉開了帷幕。

*

這場雨來勢凶猛,就連常來找你閒聊的安柏也難得露出苦惱的表情。她如今是偵察騎士,又是火係神之眼,雖然雨水會與她的火元素相輔相成,但在更多方麵其實是不方便的。

本來人們以為這場雨來的也快去的也快,誰料竟下了一整周還未退卻。

與此同時,除了暴雨之外,呼嘯的狂風和落雷也不斷降臨蒙德。

“嘶,難得有這麼惡劣的天氣。”

利楊熟稔地遞給你一杯可以暖胃且度數很低的果酒:“秋天還沒來呢,天氣就要變冷了。”

你點點頭,攏了攏身上的外套。最近天氣惡劣,許多跑腿工作都被取消了,你雖然不富有,但也不缺錢,難得有幾天閒暇功夫,算是養身體。

長大後芭芭拉變成了蒙德的大明星,平日裡除了替人療傷外還要兼顧精神方麵的陶冶,比你這種仙人忙碌多了。不過芭芭拉沒有忘記你,上個月逮住你在教堂門口一晃而過的身影,這位出落漂亮可愛的少女氣鼓鼓地皺起了眉。

“你身體不好!”

芭芭拉很認真地捧著你的手:“一定要好好休息!”

你最近除了跑腿時受到的刮傷之外並沒怎樣,對她笑了笑:“好。”

芭芭拉擔心你,是覺得你比以前更加內向、不愛說話了。明明以前你們相處的時候,你總有那麼多稀奇古怪、天馬行空的想法。

比如可以遠隔千裡通話的器具,能載幾百人飛行的工具、將食物保鮮冷藏的櫃子,還有什麼宇宙、星球……

小時候的芭芭拉把你奉為偶像,她相信你的腦袋裡裝著一個夢幻的世界,期待有一天可以親眼看一看你話語中那些光怪陸離、惹人好奇的景象。除了琴之外,你是第二個讓芭芭拉心生敬佩的人。

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芭芭拉越來越忙,尤其是得到了水係神之眼後,她似乎走向了一條離你越來越遠的路。

每隔一段時間你們都會在蒙德城相遇,如常地打著招呼。蒙德城畢竟就這麼大,你又有許多生意上的來往,避免不了和人接觸。

芭芭拉多想和你聊一聊,可她發現每次見你,你都如空中飄揚的風一般。

吹的離所有人都更遠了。

你對於芭芭拉的關心照單全收。可人長大了,總是會不自覺地與一部分人拉開距離。你說不清楚是因為靠近她會想起父母給你取芭芭鴨這個乳名的事情,還是因為年幼的你曾小小的嫉妒過她而在長大後產生的歉意,比起芭芭拉,你更願意離安柏近一些。

也因此,你對教堂那位溫柔善良的少女更加感到抱歉。

你啄著果酒,一條胳膊支在吧台上,外套的布料虛虛往下垂著,露出你的手腕和一截手臂。

正在鬱悶自己飛行執照又被吊銷了的安柏忽然頓了頓,她看向你的手臂,眼裡劃過懊惱。

你正跟調酒的利楊說著話,感覺手臂涼涼的,下意識要捋袖子,卻被身邊的少女抓住。

“對不起。”

安柏失落地垂著腦袋:“都是因為我,讓你受傷。”

你哀歎一聲,知道手臂上猙獰醜陋的肉色疤痕還是露出來被她看到了。這些年來,安柏找了各種各樣的藥膏過來,就是為了想除掉你手臂上難看的疤痕,可惜效果甚微。她就像個熱情開朗的小太陽,一直圍著你轉,是你那些年在深受對克裡普斯老爺的擔憂和懼怕、以及之後受到重大變故後深陷囹圄時照亮你的一束光。

比起安柏本人,這傷疤根本微不足道。

你甚至慶幸當年自己伸出手接住了那個飛的跌跌撞撞的女孩。

可你的絲毫不在意,卻讓安柏更加愧疚。她是個率直一根筋的人,說要幫你除去傷疤就一定會做到。

看著眼前栗色長發少女低垂的眉眼,你正要出聲安慰,安柏卻倏忽抬起頭,眼睛亮亮的:

“不過你放心,這一次絕對沒問題!”

女孩“嘿嘿”一笑,湊到你身邊:“我可是請了天才煉金術士阿貝多幫忙噢!絕對能讓你的手臂光潔如初!”

一邊偷聽的利楊好奇道:“阿貝多老師怎麼會答應你的要求?”

安柏吐舌頭:“前幾天可莉把我的兔兔伯爵誤以為是她的炸彈了,炸了個湖後犯罪現場隻剩下我的兔兔伯爵。騎士團們以為是我搞得,我想著可莉還小嘛,就擔了下來,後來可莉聽說我被抓起來了,連忙去找的阿貝多……”

“阿貝多老師說謝謝我,但不能這樣寵著可莉,做錯了就是做錯了,最後可莉關了禁閉,阿貝多欠了我一個人情。”

安柏叉著腰:“我覺得阿貝多老師不欠我的,但是聽說他很厲害啊,什麼藥劑都能做出來!之前的藥膏是砂糖給我的,效果不太理想嘛,我就想讓砂糖的老師來是不是就可以……嘿嘿。”

少女說著說著,鼻子都快翹起來。

“你放心,我不會白讓阿貝多老師做藥劑的。而且他聽說是給你做之後,居然一下就答應了,還說是應該的!”

安柏玩著你的一簇頭發,“希靈,你認識阿貝多?”

你放下酒杯,轉了轉,仔細想了後搖頭。

你們僅在雪山上有一麵之緣。

那是你第一次接到去雪山腳下取東西的跑腿工作。雪山氣候艱難冰冷,常有冒險家在風雪中迷路殞命,並且雪山上的魔物也撥雲詭譎,往往出現在必經之路上,甚至還有各種巨大的魔物蟄伏,是十分危險的地方。

蒙德居民們都有雪山地圖,知道哪些地方必有魔物。你那次接了跑腿工作其實隻是在雪山腳下而已,你知道自己的分量,並不會冒險上山。

誰知道你剛順著地圖沿著湖邊找地方,不遠處就是一堆愚人眾。他們眼睛尖,哪怕你距離他們有一段距離也還是被發現了。你連忙逃跑,趁著飛揚的雪色消失在追擊的愚人眾眼前,最後迷了路。

當時的你正好被下山的阿貝多撿起,最後在他的幫助下拿到了東西,也順利回到了蒙德城。

除此之外,你再沒有和他見過,更談不上什麼“應該為你做藥膏”這種話。

“或許認錯人了?”你的喃喃自語沒有被麵前的二人接收道,因為利楊正跟安柏談起要去雪山拿藥膏這件事。

阿貝多提前一天借砂糖之口說了藥膏今日已經做好,但似乎是因為最近古怪的天氣,阿貝多不知道在忙些什麼,沒空親自跑一趟。安柏作為偵察騎士,這些天幫騎士團處理突然暴漲的魔物也很忙碌,現在是忙中偷閒才能拉著你提起此事,於是作為酒保的利楊自告奮勇,說要幫你去拿藥膏。

“你們看看,這兩天沒下雨了,就是偶爾會有落雷和風。”

利楊擦著酒杯,光潔的玻璃倒映著他布滿胡渣的下巴,他覺得這樣比較有男子氣概。

“彆看我現在是個酒保,當年也是個威風的騎士呢!”

利楊哼了聲:“如果不是因為嫌騎士團工資低,我肯定跟你爸布洛迪一起斬殺魔物,不比他差到哪去!小透也……咳咳,你媽媽也見過我的本事,還稱讚過我呢!”

可惜加奈透很快便忘了利楊作為騎士的風姿,後來已為人婦的她隻當利楊是個和藹的酒保青年罷了。

唉,往事不可追,不可追啊!

利楊看著你蒼白的臉色,心中歎息加奈透為何要丟下你一個人。

“雪山我去過不少次,前兩周沒下雨的時候還去幫那賣花的小姑娘埋花呢!”

他確實很有經驗,知道地圖上沒有的近路和魔獸最長出沒的地方,如何禦寒保暖,如何以最少的精力穿梭雪山……

你看著眼前喋喋不休的青年男人,酒館溫柔的橘光落在他凹進去的深邃眉眼,倒映在玻璃上一片溫柔的懷念神情。

你忽然就想起來年少時母親口中所說那位熱心的酒保,以及某個不收報酬、主動接下她去雪山保鮮鮮花委托的神秘冒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