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你哭 你想,這殺業繁重的降魔大聖……(2 / 2)

你不明白,重雲怎麼會出事呢。他分明那麼強大,那麼重要,怎麼會因為采一朵花而陷入魔神殘渣帶來的影響之中呢?

他是純陽之體,按理來說魔邪不敢侵擾,所以究竟是為何?

你痛恨這個世界的偏愛與無常,倘若是旅行者在,重雲是不是就不會受傷了?

你明明是個穿越者,為什麼一點用都沒有啊。

為什麼,你就真的是個普通人啊。

你痛恨這樣平凡的自己。

在危險頻發的提瓦特世界,平凡除了活下去之外沒有任何用處。

你甚至還忘記了穿越之前自己屬於誰,自己的爸爸媽媽長什麼樣子。

真是可笑啊,年少時拚命想記住而對一切都疏離劃清界限的自己,回憶起來卻發現早已被提瓦特這個世界的記憶內容填滿,再也想不起來穿越前的任何事情了。

你隻記得有關這個世界,這個“遊戲”的部分內容。

但,真的隻是個遊戲世界嗎?

你怔怔地望著床上重雲的睡顏,長久以來折磨自己的苦痛與煎熬再也無法壓抑。

你好想他現在就醒來,抱抱你,親親你的傷口,告訴你一切都過去了,他會陪著你。

緊緊握著自己的手腕,你有一搭沒一搭地撞向床邊,額頭傳來的陣痛似乎能讓你從煎熬之中清醒過來。

“砰。”

“砰。”

“砰。”

你撞了許久,直到額頭麻木,感覺到溫熱的觸感後,你立刻抬起了頭。

許多次夜晚,重雲都會靜靜地站在你的身邊,用掌心擋住你的撞擊,一遍又一遍。

然而不是他,重雲此刻還在睡著。

那被你撞的掌心發紅,暈出熱意的手,帶著一股奇異的冷香。

魈說:“你的哭聲太吵。”

隔著一段永恒無法抹去的月光距離,他守在你身邊,冷冷抱著手垂眉。

你張了張嘴,用氣音輕問:“重雲為什麼還沒有醒來。”

“……魔神殘渣作祟,哪怕是純陽之體,也難以抵抗。”

“倘若是尋常,他應該早就醒來了,不過既然那時魔邪敢於侵擾,必定是捉準了他的弱點……”

魈淡淡答著,說到最後一句,他猛然收回了話音。

但已經說出去的話,想必你都聽到了。

重雲的弱點還能有誰呢?

少年仙人的舌尖抵著牙齒撚了撚,有些懊惱地閉上眼睛,不願再看你的眼淚。

似乎你們每次相見,都是不太適宜的場合,說著不太適宜的話。

如若不是魈告訴你旅行者最近會來客棧,想必你也不會經常跟重雲出去遊玩,自然也不會那麼熟悉,最後導致發生了這種事情……

“我不想哭的。”

忽然,你啞聲打破了這場寂靜。

魈用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你是在回應他說的那句“哭聲太吵”的話。

仙人一時間有些慌張,他的本意不是在責怪你。

“哭是最沒用的,我也很討厭哭。”

你摸著重雲的手,一遍一遍撫摸過他的肌膚:“但我忍不住。”

“對不起啊。魈。”

“……無妨。”

魈抿了抿唇,微不可見地歎了口氣:“這件事情,我和鐘離先生都幫不上忙。”

如若他們知道法子,那魈也不會深受業障之苦了。

你知道的。

“魈,你從來不會哭的嗎?”

你的聲音好像雪花一樣落在少年仙人心口,須臾便化開成涼涼的一灘水。

他也像是被蠱惑了一般,認真地想了想。

哭是最沒用的。

他隻能獨自忍受千年的報應因果,這是殺孽所需背負的責任,是他避無可避的結果。他不怨、不恨,隻是煎熬,但從未哭過。

或許有時候看著璃月平和,百姓安好的景象,他的心中便能得到一絲寬慰吧。

這麼想著,魈卻無法說出這些話來。

隱約之中,他的心裡也生出一股逼仄難言的情緒。

“沒關係。”

雪白的月光順著菱花窗格照進來,斑斕地落在你身上,皎潔又脆弱,像是一道即將飄散的虛影。

你閉了閉眼,說:“我替你哭了。”

連哭泣都被剝奪的仙人,你為他感到難過。

千年背負的苦痛折磨,你為他感到傷痛。

魈茫然地看著你,鎏金的眸子在望見你雪月下瑩瑩的淚水時猛的一縮。

心口好像被人用力扯碎了一樣,魈的手指尖微微顫抖。

旁人為他哭泣的模樣,他感到心碎十分。

明明,哭的人又不是自己。

一道亮色的月光隔在你們之間,這是你們之間的默契。

從不靠近,恪守仙人之間應該有的距離。

仙人業障浸染,恐煞氣衝撞你這種無神之眼的脆弱凡人。

魈看著你趴在重雲的床邊,呼吸急促,快要接不上氣來。

你一會兒又變得靜悄悄的,像是要死了。

仙人看著你們之間隔著的那道透過窗棱灑下的月光,將無數次試圖跨越的心思按下,卻陷入了不可自控的茫然與心悸。

魈就站在那裡,陪了你一夜。

快要受不了的時候,你伸出手去抓他落在你身邊的影子。抓不住、握不到的黑影佇立不動,卻成為了你那夜的救命稻草。

你想,這殺業繁重的降魔大聖,或不是普渡蒼生的佛祖吧。

————

第二日,你醒的很早,見重雲還在床上睡著,你捧著他的手親了親。

“我找人來幫你,你一定要等我啊。”

破曉的陽光帶著清晨的冷意灑在你身上。

你沒有走很遠,去了璃月港,站在了冒險家協會處的樓梯邊上,一言不發地等著。

一道金色的影子越來越近,你看著那張漂亮俊俏的臉,死死捏住自己的手腕,露出一個笑容。

你啞聲道:“旅行者,好巧啊。”

“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這一次,你直麵自己的恐懼,將旅行者拉進你的故事裡。

哪怕你過往的所有都成為可笑的劇情前提,哪怕你今後的未來都將在命運的筆畫下成為既定的走向,你也要抓住這個機會。

——“我的朋友突然醒不過來了,你可以幫我去看看嗎?”

奇異的篤定感中,你確認,此刻的自己就是劊子手,正揮刀剁向遙遠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