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室內,月光透過須彌特色風情窗戶照進來,落在色彩單調的地毯上。卡維曾多次吐槽過這個地毯,但他沒有更換家具的權利,也沒那個閒錢。
青年赤腳站在柔軟的地毯上,忽然聽見背後傳來一點聲音。
你站在明暗交界的地界,手捧著玻璃杯,透過淡淡的霧氣正在看他。
卡維微微瞪圓了眼睛,像隻可愛的小鳥:“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
“有點口渴。”你將杯子放下,從廚房走出,整個人來到客廳與青年一起沐浴在月光下。
柔和如牛奶的流光順著你們二人的身線緩緩流淌,溫和的不可思議。
你的臉頰此刻微泛著紅,反而顯得麵容更加溫婉嬌俏,與平日裡淡淡的秀氣寧靜不太一樣。
乳白的月光落在你的眼眸中也潤出星星點點的光澤,卡維突然覺得大廳這個窗戶裝的十分正確。
你正猶豫自己如何開口說不小心聽見他與艾爾海森的談話,卡維卻湊上來攥住你的手腕將你往房間帶。
他帶著不可抗拒的強勢,讓你感到疑惑:“怎麼了?”
卡維蹙著好看的眉眼:“你穿的這麼單薄,可彆站在客廳著涼了。身體才剛好呢。”
“那你為什麼站在客廳發呆?”
“……我是在冥想你信嗎?”
就幾步路卡維還要送你到房門口,你微微一笑轉身:“是我不好,霸占了你的房間。我明天一早就出去找房子,不能讓我們的大建築師在客廳冥想啊。”
“不著急!”卡維連忙出聲,抬眼對上你含笑的眸子,愣了一下,脖子和耳朵立即燒起來:“……你要在須彌久留,還是得找個靠譜的地方住。”
你和他握著門把手,站在門的兩邊。
金發建築師默默低下頭,微長的中間一簇金發遮擋住他的神情。
捏著門把手的手臂青筋微微暴起,卡維的腦海中閃過很多東西,包括他與艾爾海森的談話。
他希望你聽見,又希望你什麼都不知道。
你明天就要走。他知道按照你的性格絕不會再多加打擾。你們就是萍水相逢的兩個人,沒有什麼交集。
“晚安。”最終,青年隻是向你溫和地笑笑:“明天見。”
他像一隻翩翩的小鳥,既柔軟又堅韌。卡維的情緒總在不經意間泄露,偏偏你很能捕捉到他難過的氣息。
室內再度陷入沉默,你嗅到滿屋子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淡淡的,像須彌灑下來的陽光。
你沒有應話,卡維就沒有走,一動不動地望著你。
惻隱之心晃動,你不知為何鼓起勇氣道:“出去走走嗎?”
“現在?”卡維聽見後突然找回走丟的心思,一顆心遲緩地撲通撲通跳。
“對,現在。”
“就我們兩個?”他憋住呼吸。
“如果艾爾海森先生想來的話也可以。”
“才不要!我跟他又會吵架的……”
“那就我們。”
卡維捏著門把手,他就像一隻被不斷充氣的球,在你堅定的邀請中被戳破。
“好。”他鬆了口氣,突然雀躍起來:“穿好衣服,我有好東西要給你看呢!”
見他這麼開心,你也被感染到了,忍不住彎唇:“好啊,我很期待。”
……
卡維帶你去了雨林的一個山頭。
暮月遙靜,月灑滿山。風將茂密的樹林吹出海潮般和諧的樂章,你們乘坐在浪潮間,窩在兩朵大大的蘑菇上,遙看遠處的卡薩紮萊宮。
兩邊是高聳入雲的巨樹與枝葉,底下坐著柔軟又彈的蘑菇傘。你們呼吸著深夜裡雨林潮濕的空氣,身側與身後繁茂一片,眼前卻一片開朗,沒有任何遮擋。
卡薩紮萊宮就在底下遠處,巍峨瑰麗,沐浴月光,像是一座聖潔的宮殿。
“那是我的作品。”卡維落座時說了這一句後,便久久沒有再動。
“集建築功能與人文敘事於一體,承載奢華工藝的同時允許建築本身以精準、精確、精美的形式存在,借由這一作品直接覆寫了周邊山體空間的氛圍。沒人會否認卡薩紮萊宮是一次極為成功的嘗試。”
你在卡維房間裡翻閱過一本訪談集冊,其中大幅描寫了卡維的成就。這座宮殿讓卡維名滿須彌,成為妙論派之光,也是“建築師卡維”這一名號下最具影響力的作品。
你側頭去看他,卡維將視線全部集中在遠處的宮殿中,神情認真且縹緲。你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如此好的觀景地的,據說卡維獨自一人完成了這座巨大宏偉的宮殿,從選址開始親自著手……甚至連這麼絕佳的觀景地都能找到。
“你看上去有很多話想說。”腳尖碰了碰卡維,你挑起話題:“卡薩紮萊宮這麼宏偉,卡維先生要不然給我個地下室讓我住一住?反正錢也給你了。”
青年回過神,撓了撓鼻尖:“唔。雖然它是我間建造的,但它的主人是多莉。那家夥……哈,可是個難搞的商人!我不建議你去租她的房子住,很容易被掏光積蓄的。”
卡維攤了攤手:“咳……雖然,她也幫過我不少啦。但多莉為人精明,你又笨笨的。”
你眨眨眼,指了指自己:“我?笨笨的?”
“對啊。”卡維用力點頭:“那麼大一塊金子就這樣送我了,你說你是不是笨?”
你抿唇,一時不知道如何反駁:“那、那你辛辛苦苦建的房子卻變成彆人的,你不笨嗎?”
“我那是事出有因,多莉老爺出資了。反正大家都知道卡薩紮萊宮是我的作品,隻要能順利完成這個藝術品,我就很滿足了。”
說到這個,你有些疑惑:“既然有人出資讓你建房子,這麼大的規模,你應該也賺的盆滿缽滿呀?為什麼你現在是借助在艾爾海森家的,聽他的語氣,你好像跟我一樣沒……”
話說到這裡,你連忙止住:“抱歉,我不是有意要打探你的隱私。你就當我沒問吧。”
正準備岔開話題的卡維一句話堵在喉嚨不上不下,跟你大眼瞪小眼。
一位優秀建築設計師居然能靠一個項目把自己弄破產,實在不可思議。美名與頭銜固然是對他的認可,也是加諸他身的束縛。過分坦誠會導致信譽危機,所以一談到這個話題,卡維便如驚弓之鳥。
他習慣了如何讓大家的議論轉向彆處,正當他準備這麼回應你的問題時,你卻十分敏銳地止住了話頭。
這反而讓卡維有些不知所措。
你並不是須彌人,對他沒有過分的期待,為人處世也很平和。卡維其實很相信你能保守好秘密,而他也確實需要一個契機將埋藏的壓力適時傾倒出去——其他已知這些事的人並不會給卡維回憶過去的時間。
他想要大吐苦水,就像曾經對提納裡他們做的那樣。好像說出來一點,就會輕鬆一些。
可卡維又在電光火石間想起很多問題:
如果你嫌棄一個破產的藝術家怎麼辦?
就像大眾的刻板印象一樣,為了藝術獻身而使得自己破產的瘋子,邋遢,虛無,過分的理想主義……
可以聯想到很多很多負麵的標簽。
假設你並不嫌棄他,你會願意跟一個一無所有的人……試圖擁有雙方的未來嗎?
卡維心裡跌宕起伏,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哢嚓——”
你掏出留影機,對卡薩紮萊宮拍了張照片。圖片中,宮殿坐落在右半部分,與左側神秘的樹林交相呼應。一道月光擠過層層密林,最終射下一道聖潔的光暈落在寂靜的宮殿上方,神秘巍峨。
卡維立刻被吸引過去,忍不住道:“你拍的真好看。”
“能得到藝術家的讚美,看來我得好好感謝我父親。”你調試著手裡的留影機,含笑道。
“父親?是他教你的拍攝嗎?”
“是啊。我的媽媽在蒙德開了間花店,父親為了宣傳,會找各種角度拍好看的照片。小的時候,家裡的牆上貼滿了他拍的照片。後來我逐漸長大,父親教會我後,就是我來負責拍照了。”
“真好。”卡維垂下眼眸,想起往日父母坐在客廳研究學術,自己堆建築積木的時光。
那是格外平和、美好的童年。
青年屈了屈手指,不知想到什麼,語氣有些落寞:“你一個人來須彌,父親一定很擔心吧?”
你調試留影機的動作一頓,微微抬起頭來思考了一下:“可能不會?畢竟我小的時候,他還跟媽媽去璃月度假享受二人世界,把我丟到友人的酒莊去了。”
“你出來前沒跟他說嗎?”
“沒有。我的父親布洛迪,在我小的時候就去世了。”
卡維一怔:“抱歉。”
你把照片調了出來:“是我要感到抱歉才對。”
卡維咽了咽口水,故作輕鬆道:“那你多拍點照片回去給母親看,她一定會高興的。到時候你們一起來須彌,出行什麼的我全包了!”
你彎了彎唇角:“看來大建築師準備賺大錢啊?那我就期待著吧。不過很可惜你隻能請我一個人了。”
卡維剛揚起的微笑凝住,反應過來什麼,睜圓了眼睛。
你揚了揚留影機,淡淡道:“父親離世後,我的母親終日惶惶。她不再賣花,不再留意我,也不再注意她自己。她反反複複寫著信,期盼父親有一天會回來。”
“她瘋了。但是我害死了她。”
卡維將視線放到遠處的山脈。落寞的夜色裡,蟄伏的山脈像黑色的野獸。
他聽見你放下留影機的“哢嗒”聲,伴隨著你輕輕的聲音,平靜地敘述著自己的故事。
“後來我去了稻妻尋找母親的本家。”
“他們也在我的麵前死了。”
“我那個時候在想,如果我帶著母親去稻妻,事情是不是會變得不一樣。如果母親瘋癲的那段時間,我穩定好自己的情緒,選擇拯救她、幫幫她,而不是憎恨她對我的無視,心寒她愛父親勝過愛我……她也就不會出事了。”
“甚至回到原點的話我想,如果我能拉住父親的手,拚命讓他不要去,一切會不會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