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甚遠,馬車慢騰騰要走許久。經曆了剛才那一遭,豔竹覺得伏憨憨傻得可愛,也對他多了幾分興趣。
忖度著有的是時間消磨,豔竹不知怎麼來了性子,將指尖擺到伏憨憨眼前,逗弄道:“方才你的頭發太糙,弄疼我了。”
伏憨憨不知如何是好,愣了愣,說:“抱歉。”
“沒關係,畢竟我也弄疼過你,”豔竹摁了摁伏憨憨的頭頂,就是他扯著伏憨憨要把人頭皮撕下來的那一塊兒位置,“可還疼呢?”
伏憨憨老實答道:“疼的,但是公子弄的,又不是很疼。”
“嗬,瞧著人蠢,倒會說些討巧的話,”豔竹笑了笑,“可我卻疼得厲害呢。”
伏憨憨急道:“那該,怎麼辦?”
豔竹壞心眼道:“憨憨舔舔,舔舔就不疼了?”
他透粉的指尖就搭在伏憨憨的兩瓣厚唇上,可真等到伏憨憨忍不住張開嘴的時候,那根手指又像是撩過一片雲彩一樣,輕飄飄收回去了。
說讓舔,手伸到嘴唇邊又不給舔了。
伏憨憨心癢難說,隻能在原處硬憋著,什麼也不敢做,是生怕又惹公子生氣。
“哈哈。”豔竹舒緩了神情,爽朗地笑開來。
看著伏憨憨憋屈的神情,和那雙厚嘟嘟的嘴唇,豔竹覺得分外有意思。
——都說唇厚的人重感情,他賤,一點朱唇萬人嘗,倒從沒親過什麼厚軟乾淨的嘴唇。
“噠噠噠。”
此時馬車仍在緩緩駛向千溪縣城的路上,車廂裡,除了馬蹄踢踏和滾輪轉動的聲響,便隻剩下兩人交錯起伏的呼吸聲。
豔竹說困,伏憨憨就把車簾拉起,遮住外頭大亮的天光。
朦朧的光靄氤氳著簾子的布料,車廂裡呈現出暖融融的橙黃色調,豔竹要伏憨憨擺個妥帖的姿勢給他枕著睡,伏憨憨照做。
豔竹枕在憨憨厚實的大腿上,合上眸子,伏憨憨就偷偷打量豔竹的側臉,想伸手觸碰又不敢,不由呼吸都輕了幾分。
忽而,豔竹閉著眼道:“……憨憨,我是你的什麼?”
“啊?”伏憨憨詫異道,“公子,是……公子啊。”
“不,”豔竹一下子睜眼,深邃的眸子裡像閃著靈光一樣水盈盈的,讓伏憨憨在視線相交的那一刻一眼就陷進去,“記住,我是你的命定之人。”
豔竹說話間,伏憨憨簡直要魔怔了。
他清朗而柔和的嗓音,就猶如婉轉啼鳴的鳥雀一般,道:“我能幫你得到任何你想要的,壽命,金錢,功名,美人……隻要你相信我,聽我的話。好憨憨,遇上我是你今生最大的幸運,你用我心頭血與我結過契,這輩子,你都甩不脫我。”
說罷,豔竹又覺得自己這番話太自以為是,太不合時宜了。
與人相處,最忌諱交淺言深。他怎麼說也當了九年以色侍人的玩意了,怎麼還說出這麼可笑的話來?
索性對方是個傻子,聽不懂他在說什麼。想到這兒,豔竹自嘲著笑了兩聲,又沉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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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先前一通爆發令他內力用得太多,豔竹的睡顏帶了幾分疲憊,他眉宇皺著,略帶幾分心事重重的模樣。
豔竹的話語間融著一絲無可名狀的癲狂,美人好似是瘋了,又好似極端地冷靜,要把麵前的莽漢死死牢牢,利用到死。
可伏憨憨瞧不出。
他不知道豔竹在想些什麼,更聽不明白豔竹話語間的意思,他隻知道,公子答應要和他在一起一輩子,一輩子都不從他身邊逃開。
這麼一想,伏憨憨高興壞了,晚上住在客棧裡的時候,他還喜滋滋地盯著公子的臉看,怎麼看都看不夠。
走了三日,馬車進了千溪縣城。
一進城,下了車,豔竹給伏憨憨買了兩串糖葫蘆,一串一文錢。
等伏憨憨吃完糖葫蘆,豔竹就告訴伏憨憨說:“沒錢了。”
伏憨憨:“啊?”
豔竹道:“馬車和車夫是你宋三哥雇的,沒花錢,但住客棧得一晚二十文,住三晚,就是六十文,加上你剛剛吃的兩文錢,恰恰好,六十二文。”
大街上,豔竹帶著遮臉的鬥笠朝前走,說到這裡,他一歪頭,鬥笠之下,似乎朝伏憨憨輕輕笑了一下。
豔竹道:“所以,到現在,咱們就是名副其實的身無分文的兩個窮光蛋了。”
伏憨憨一聽,霎時有些慌張:“那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豔竹秀眉一挑,“古往今來,都是一家之‘主’擔起養家的眾人,現在憨憨是主人,是不是該掙一點錢來養活奴呢?”
伏憨憨走在路上,垂頭喪氣道:“可是我隻會采藥和挑柴,這裡也沒有山,找不到野雞和兔子。”
“簡單。”豔竹笑了笑,忽然停了下來。
彼時,他倆不知怎的,居然走到了一處人聲鼎沸處,就在演武台下。
台上,劈裡啪啦鑼聲一敲,鼓鳴陣陣,一衣著華貴的管事朗聲道:“喜迎天下英傑,今日千溪門仍設台比武招親,老規矩,贏了的,可選擇就地迎娶新娘入洞房,或拿走一百兩回家,輸了的,交五十兩罰金回去,下次還能來。”
“上台者,與我千溪門各女弟子比試,閣下相中誰,便選誰。比武開場,死生無論。眾位都知道了嗎?”
台下眾人振臂一片歡呼響應,其中部分身形魁梧者。
伏憨憨身側,豔竹道:“《四州風物誌》記載,千溪縣城,千溪門,女多男少,以比武招親為名。娶千溪女弟子無須添置彩禮,隻需贏得比鬥,便可抱美人而歸。且千溪地界物產豐厚,迎娶妻子者非但能得良田美地,還能借此進入千溪門,參看千溪門不外傳的功法典籍,包括千溪門獨有的那一套修煉成仙的秘籍。”
簡而言之,這裡之所以有那麼多人趨之若鶩,來比武求親,大半是貪圖千溪門那本修煉成仙、延年益壽的秘籍。
伏憨憨猶豫道:“可是……如果輸了,我沒有五十兩的罰金。”
“你會輸嗎?”豔竹就用那雙明亮的眼盯著他,即便是隔著紗幔,也能讓伏憨憨心臟狂跳。
豔竹誇人連草稿都不帶打的,一流話就說:“我們憨憨是天下最英武的了,能舉起二百斤的柴火,一點也不累,憨憨那麼厲害,肯定能打贏的,是嗎?”
他的聲音又柔又媚,語氣卻是發自內心的歎服。
伏憨憨簡直像是吃了豔竹下的迷藥,愣愣點頭,感覺整個人要飄到天上。
等他再回過身,人已經站在了演武台的正中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