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語蘇整理了一下衣服，打開房門，屋外的走廊山站著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還能看到他眼底閃過的驚豔。

“你好同誌，你是這次桃溪村的廚師？”

柯語蘇看他手裡捧著個本子，穿著一身整齊的中山裝，大概是個什麼領導，也就大大方方承認，“是的，我叫柯語蘇，請問你是？”

“我是這次修建工程的負責人，電廠工程部主任趙國昌。”中山裝回答道。

柯語蘇並不在意他是誰，反正自己是為了和沈墨丞多待一段時間才來的，“你好趙主任，找我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你們村裡不是還有一位嗎，我是想過來交代一下的。”趙國昌他是一線上的主任，平常就帶著班組到處跑工程，這回剛好被調到這地兒。

他沒搞過後勤，所以有關采買和做飯的事情還得是需要這兩位借調人員來搞，這不是過來詢問一下嗎。沒想到這從村裡借調的小廚師竟然是這般國色天香，恕他嘴笨詞貧隻有這麼個詞能形容。

“何嫂子就在隔壁，你可以去敲一下門。”柯語蘇站在屋裡，細白的手指輕輕指示隔壁。

“行，我去找她，你等下可以和我們一起下去先看看廚房。”趙主任說完就去隔壁敲了門，等何嫂子出來時，三人一起下了樓梯。

廚房就在宿舍院子裡頭，一個單獨起的小瓦房，南北通透，上麵還有個大煙囪。進門一看，裡麵一共兩口灶台，上麵還坐著兩口大鐵鍋，不大不小的廚房此刻已經堆滿了米麵糧油和各種炊具調料。

等她們看清楚後，趙主任才解釋道，“是這樣的，我們正常每餐供應兩個雜糧饅頭，早晚吃鹹菜，中午一周可以做一次一肉一素，其他時間做兩素。”

“具體做什麼你們可以自己決定，這回後勤主任沒有跟我們工程隊，所以這采買的工作我希望能交給你們其中一個人去做。你們誰有這個意向？”

趙主任說著，眼神還自然地落在柯語蘇身上，不過後者可不想把這種麻煩活兒攬在身上。

“趙主任，我看不如交給何嫂子吧，她心細，換我我可做不來。”

趙主任本來是比較看好柯語蘇的，沒想到她直接推薦了何秀梅，“那行，那就小何來吧。”

“對了，咱們每天需要去給前線送飯菜打飯菜，其他的就沒什麼要忙的，你們可以休息，也可以做其他的事，不過到飯口的時候一定不要遲送，咱們有車專門接你們的。”

現在算上電廠的班組和桃溪村的人，整個工程隊一共三十五個人。也就是說她們每頓光饅頭就得做七十個，說起來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趙主任安排完，就去工人宿舍裡麵了，隻留柯語蘇和何秀梅在院子裡。

還是柯語蘇率先開啟話頭，“何嫂子，以後就得在一起乾活兒了，多多指教。”

何秀梅是個很清秀的女人，整個人透著一股小白花的氣質，笑起來的時候溫婉動人，蹙眉的時候又惹人憐惜。和未經人事的魏錦書不同，何秀梅的身上還隱隱有種成熟女人的韻味，身段玲瓏。

“柯知青說的哪裡話，嫂子也第一次來這隊上，一起努力。”說著，還羞澀一笑。

······

修建水電的工作比較緊急，所以等大家安頓下來以後，卡車就拉著他們離開了宿舍，去往了紫城周邊。柯語蘇連話都沒來得及和沈墨丞說上一句，就匆匆忙忙地開始做午飯。

宿舍離銀橋鎮距離不遠，步行過去也隻需要大半個小時。

今天要用的食材電力廠的人已經采購回來了。第一天上工要改善夥食，因此廚房裡放著一大塊帶肥的豬肉，提著約莫有八九斤重，恐怕這個星期的豬肉都在這了。

為了保證每個人都能吃到，柯語蘇同何秀梅商量著做紅燒把子肉，每人兩大片，不多不少。何秀梅家裡一年難得一見肉腥，做肉不熟，就主動把做肉的重任交給了柯語蘇，自己則去做饅頭和炒青菜。

“柯知青，你家裡條件不錯吧？看你挺會做吃食。”倆人在廚房裡無聊，一邊做著手頭上的事，一邊閒聊。

柯語蘇正在燒火，大鐵鍋裡麵放上了豬肉焯水去腥。大鍋燒的把子肉並不適合精烹細做，要先整塊焯熟，再改刀下鍋燉。聽到何秀梅的話，也沒多想，順口回答。

“還可以吧，我比較愛折騰吃的。”

“你也太謙虛了，長得還這麼漂亮，怪不得咱們村子那麼多小夥子都喜歡你。”何秀梅和著麵，滿臉笑意地望著蹲坐在灶台前的少女。

柯語蘇倒不覺得這是什麼好事，不過何秀梅好像很好奇的樣子，沒等她回話呢，又接著詢問，神態自然。

“柯知青沒想過在村子裡麵定居下來嗎？我看你們知青想回去挺不容易的，沒有什麼回城的名額吧。”

她這麼一提，柯語蘇倒是想起來了，現在是七五年，離浩劫過去還有一年時間，而距離七七年的恢複高考還有兩年。

桃溪村雖然景色優美、環境宜人，但柯語蘇當然不會一輩子都待在這個小小的村莊裡，還有兩年的時間，她想帶著沈墨丞去上大學！

這話她可不會告訴這位何嫂子，所以柯語蘇隻是含糊其辭，“我下鄉時為了建設的，還沒有這種計劃。”

話說的她自己都覺得假，不過何秀梅好像沒聽懂一樣，笑的十分單純，“的確，你這個模樣待在村子裡確實可惜了。”

柯語蘇莫名覺得她怪怪的，可是又說不上來到底怪在哪裡，隻能把這股怪異壓在心底。

煮熟的豬肉撈出來放在案板上，油膩膩的樣子讓嬌氣包難以下手，猶豫了半天才伸出手去按住開始切片。空間裡倒是有手套，可是何秀梅在這，她根本不敢拿出來用。

整齊的大片豬肉碼在案頭，柯語蘇把鍋刷好，倒一點油，豬肉控水後下鍋煎出油腥。倒入鮮醬油翻滾上色，撒上鹽和香料，水沒過豬肉表麵，大火燒四十分鐘就可以出鍋了。

做菜調味其實沒什麼難度，不過這麼多人的大鍋飯柯語蘇還是第一次做。臨出鍋前，她用鍋鏟沾了一點湯汁，覺得稍微有點點鹹，不過鹹的也會下飯一點。

等她們帶著飯菜過去的時候，工隊正在如火如荼的乾活兒。

國家鋪設電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了建水電站和變電站，還要把沿線的主路上埋入電線杆，在杆子頂上拉上電纜線。

柯語蘇遠遠地就看到高大的青年肩上扛著一根又長又粗的木杆，和同伴一起把杆子放在預設的位置附近。黑色的棉質背心勾勒著男人健碩的身材，寬肩窄腰比例十分完美，散發著濃濃的男性魅力。站在一大幫子人中間，如同鶴立雞群。

不過白皙的皮膚已經被太陽曬的通紅，給大小姐看的都心疼壞了。

趙主任正指揮著人乾活呢，就發現他們全呆愣愣地看著他身後，轉過頭去，果然是那個嬌滴滴的美貌廚娘過來了。

“趙主任。”柯語蘇帶著鮮花鬥笠走到趙國昌身邊，“午飯做好了，可以開飯了。”

午飯既然已經送到，那他斷沒有卡著不休息的道理。午休一個小時，大家夥拿著自己的飯盒排著隊到飯桶前打菜。

兩片色澤鮮亮的紅燒把子肉、一勺炒青菜、兩個大雜糧麵饅頭，足以讓一個成年男人吃飽。除了桃溪村的人偷偷看柯語蘇以外，連電力廠的班組工人都在私底下議論著她。

“那個做飯的女孩，真是你們村的啊？也太漂亮了吧，不像鄉下人啊？”幾小時的乾活兒足以讓兩夥人打成一片，幾個排在隊伍裡的年輕工人偷偷問著桃溪村的小夥子。

“她可不是鄉下人，她可是京城來的知青，也是我們桃溪村最漂亮的姑娘！”回答的人與有榮焉。

“我說的呢，京城來的啊？那可了不得。”

“你看她皮膚多白啊，比最好的麵粉做出來的饅頭還要白，像嫩豆腐似的，太好看了！”

“人家那叫膚如凝脂、賽雪欺霜，沒文化！”

······

沈墨丞站在隊伍裡，眉心豎著顯得十分凶戾，後麵人議論的聲音全都清晰無比的傳到了他的耳朵裡，這種珍寶被窺伺的感覺令他內心異常煩躁。

可是他還沒有身份去宣誓主權，想到這，沈墨丞捏緊了拳頭，眼底閃過一絲無力。

等輪到沈墨丞打飯時，大小姐特意盯準了兩塊又漂亮又肥瘦相間的厚實肉片，小手一舀倒進了他的飯盒裡。接著嬌花一般美豔的臉龐揚起來盯著他，目光落在他的肩頭。

原本好好的皮膚，被木杆子磨的一片通紅，沾了些灰塵，還布滿了細小的傷口。登時鼻子一酸，眼尾漫出一片紅暈，瑰色的唇瓣也被貝齒咬緊。

嬌嬌要哭了……沈墨丞看著她，腦海裡隻剩下這一個念頭。

他想把嬌嬌抱起來哄著，可是不行。沈墨丞捏緊飯盒，想控製著自己挪開目光不去看她，但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

最後還是柯語蘇忍住突如其來的情緒，垂下眼不再看他。

明明是自己想要的場麵，可是沈墨丞卻覺得心裡充滿了悲傷。

兩人沒有交流，就像任何一對陌生人一樣，不過隻有他們自己知道，內心深處究竟有怎樣的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