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製的躺椅被撐得一晃,吱啞輕響。
日光淺淺,透過大敞的屋門粒粒落在姑娘的銀月衣裙之上。
元窈揉揉眼。
前方院中,鳴塵仙君正半跪在一堆新砍伐的木材中,背對著她削削鑿鑿,敲敲打打。
絳紫的長袍染上泥濘與汙漬,隨著主人的動作稍稍起伏。
元窈試圖呼喚係統,久久無回應後,她悄然起身向外走去。
踏出屋門,視野一瞬開闊。
茂林深處竹葉蒼翠,空氣清新。
院牆矮矮,在平坦空蕩的山腰廣處緩緩砌起。
元窈視線回掃,隻見那矮牆隻圍了半截院子,好似尚未竣工。兩側亦有幾處土地打了地基,或已然立了廊柱,一副有待搭建的模樣。
?
把她抓來,自己卻跑去造房子了麼......
元窈沉思幾息,從儲物袋裡拔出一把長劍,輕輕懸放於地麵之上,稍抬左腳,再放上右腳——禦劍疾馳,直衝雲霄,拔腿就跑。
院內男子停頓一息,繼續打磨手中木。
快了快了,劍光閃躍,元窈馬上就要衝出明鑾峰的勢力範圍!
下一秒,她卻眼一眨“嘭”地創在矮牆之上。
新砌的院牆尚不牢固,被如此一撞轟然倒塌一大塊。
崔鳴塵鬆開掌心的木材,掏出石磚,轉身開始勤勤懇懇地補牆。
灰頭土臉的小姑娘敢對天發誓,她聽到了他噗哧一聲幸災樂禍的笑聲。
元窈咬牙切齒,握緊拳頭,目露凶光。
她就不信今天逃不去這破地方!
左腳踏右腳上,禦劍疾馳,咻~——嘭!
禦劍疾馳,梅開三度,咻咻咻~——嘭嘭嘭!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元窈鍥而不舍的持續努力,矮牆終於全麵坍塌,繳械投降。
唯一建好的一間小木屋傲立於涼風之中,再度成為山間獨苗。
元窈:......
“說吧,”怒發衝冠,她又一次落回院中,一腳踹飛崔鳴塵眼前的半根木材,劍鋒橫於他的脖側,語氣涼涼,“你到底想乾嘛,怎麼才肯放我走。”
清俊男子半跪在地,仰頭望她。
日輝之輪襯托在她的後背,烈烈刺眼,叫人看不真切。
半晌,崔鳴塵垂下眸,嗓音輕輕。
“我的任務沒完成之前,咱倆誰也走不了。”
“任務?”元窈側過劍,秀眉微蹙,“什麼任務,你彆告訴我是砌房子。”
崔鳴塵聞言彎了彎眉眼,避而不答。
嘖。
元窈頓覺一個頭兩個大。
她一把收回劍,蹲下身子湊近崔鳴塵,好言相勸道:“王八蛋,外麵亂了。你好歹也是太極的仙君,我又是太極弟子。咱先把私人恩怨放一放,出去幫幫忙,回來再互相折磨,你看行麼?”
“行。”崔鳴塵爽快答應,“那你幫我造房子。造完,就放你走。”
王八犢子,欺人太甚。
元窈登時怒不可遏,一把推倒崔鳴塵,“那你倒是說啊!本姑娘負責哪一塊兒?!明天就竣工!”
崔鳴塵壓住笑,被推倒後以肘撐地也不急著起來,他抬眸四處一掃,“你幫我攪水泥吧。”
“不行,我發過誓了。”元窈當場拒絕,並掏出佩劍,從桶裡挖一劍水泥,“不過我可以幫你砌牆。”
(朔·亂入·昀:......元丫頭,你讓掌門無所適從。)
崔鳴塵安靜注視著勤懇砌泥牆的元窈。
角落裡,將望劍周身籠罩的烈焰已熄。
業火化作一道道紅痕,靜靜流淌入神劍凹凸的紋路之中,嚴絲合縫地嵌入,渾然一體,補足殘缺。
神劍隱於天地間。
突然,劍身一震,閃過一息鋒芒。
-
山頭結界外,騰騰瘴氣將明鑾峰團團包圍,好似無數蝕骨瘟蟲一層層啃咬芳果外皮。
殊晽全力進攻,將那結界錘得邦邦作響。
“氣息在這裡!”突然,身後一道急促的少年喊聲愈加逼近。殊晽回頭一掃,隻見遠空許無澈和江問霽正帶著一隊人馬疾速趕來。
殊晽暗罵一聲,望望身後敵人又看看前方無堅不摧的結界。
如今腹背受敵,不宜正麵衝突。
它悄然斂去人形,融入那覆蓋在結界外的層層瘴氣之中。
靈劍飛馳逼近,江問霽凝神斂目,隻見前方一團吞天噬地的巨大黑瘴正緊緊包裹住秀麗的山頭。
瘴氣彌亂攢動間,隱隱露出內裡華光閃爍的結界。
江問霽瞳孔一縮,猝然頓住腳步。
就在此時,一枚火球擦過他的肩膀直直衝著黑瘴砸去,砰的一聲撞上那阻隔內外的結界厚牆上。
牆麵瘴氣觸碰到火光的瞬間,轟然逃散,須臾又卷土重攻,死死籠罩住山頭。
厚牆依舊不動分毫。
“都愣著乾嘛?”容悸和辛追火急火燎,當即將要破牆而入趕緊救人。
“破不開的。”
許無澈亦頓住身形。他執劍側橫,將兩人攔住,不由眉頭緊蹙。
破不開的。
那是天道的結界。
外麵的人進不去,裡麵的人出不來。
-
日暮降落之際,清雅小院初具雛形。
這處新建的小院,像極了她入宗的前十年所居之處。
元窈斂眸移開視線。
她將劍插回水泥桶中,抬頭直望暮色,“也不知外麵怎麼樣了,”
那殊晽總是難對付的。
“它覺醒之前本體已然被燒毀,實力自然大跌。”崔鳴塵說著,下意識抬指去擦元窈側臉的泥漬,剛伸出去半寸,他指節一頓,悄悄縮回了手。
消滅反派第一步,滅本體。
“殊晽的本體被燒了?”元窈聞言詫異地回過視線,“誰乾的,這麼厲害?”
崔鳴塵瞧著她。
“什麼。”呼聲驚起林中鳥,元窈後退半步,“那朵大呲花是殊晽的本體啊?”
不知道啊,從頭到尾沒人和她講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