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龜,我來啦! 他本來就很禽獸……(1 / 2)

父親該是什麼樣的?

念安裹著破棉被窩在牆角,張嘴哈出一口熱氣,溫暖凍冰的小手,剔透雙眸閃爍著欣羨向往的碎光。

若自己是一汩泥濘渾濁的瓦間雨,那偉岸的父親,大概就像浩瀚廣闊的川上流,能夠包容、寬恕孩子的一切汙點與罪過吧。

可惜念安沒有見過父親。

極偶爾的,喬氏注視著神采飛揚的念一,暗自傷懷,也會偷摸前往小屋探望被冠上“不祥”之名的可憐棄子。

在最無助、最憧憬愛護的那段歲月,念安曾拉住母親的衣角,希冀問道:“母親,父親去哪裡了?”

“他在閉關修煉,城內事務雖繁瑣卻並不深奧,交給下人打理一段時間也無妨。”畢竟延年益壽、鎮守城池,追根到底還是少不了修為的助力。

喬氏用手撫摸兒子瘦削的小臉,卻又頓住。

挑這個時候閉關,徒留妻兒在外,不過是樂得自個兒清閒,想躲躲外界的尖酸諷刺罷了。

喬氏神色僵硬,敷衍兩句,匆匆離開。

又是這樣。

念安望著母親離去的背影,沉默地爬回床鋪掖掖被子。

肯定是府中有諸多雜事需要操持,等父親出關就好了。那時,他們一家人就能安安穩穩地生活在一起。

如同他的名字。

“念、安。”軟糯童聲回蕩在寂靜的夜色,比月色更清亮。

真是個好名字。

晚秋時分,暮氣沉沉的府邸突然張燈結彩,難得活躍——寧穹出關了,念安老遠聽見動靜,奮力推開眼前張牙舞爪的刁奴,冒雨前往迎接。

黃粱美夢包裹住幼小孩童。父親來了,自己再不必縮在漏風的舊屋內、母親也能有多多的時間陪伴自己、下人們終於不敢暗中欺負擠兌......

“咚!”念安被父親狠狠踹了一腳,小小身子擦過地麵凸起的坑窪尖銳石子,不住翻滾,麵朝下,一頭栽在水坑之中。

泥水打濕了本就襤褸的衣衫,更顯灰敗。在厚重雨幕下,他與流動的汙濁融為一體。

恍惚間,耳邊傳來了自出生起,父親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沒用的東西。”

掙紮起身的男童生生頓住。

偉岸的父親將粉雕玉琢的哥哥抱在懷中親昵掂了幾下,卻像是甩開黴氣般,對地上的他啐上一口,利落轉身離開。

大雨滂沱,塵霧四起,模糊了視線。

念安見到了心心念念的父親。

可他並沒有父親。

往後的時日,府內陸續迎進好幾位新姨娘。漸漸地,母親望著他的神色也冷下來。

一眾擅長見風使舵的刁奴圍著念安欺辱毆打時,喬氏隻是站在遠處麵無表情地注視著。

念安很聰慧。

隻一眼,便知曉那種目光是用來瞧什麼的。

是絆腳石。

【重啟完畢。】

【靈主,回神。元窈那一箭,將您捅進記憶禍境內了。】

“嗯。”念安指尖微動,適應著自己單薄的身體,耳邊傳來寧穹虛偽的“體弱多病”言論。

他掩去眸中暗光,再抬頭時,更是一副大氣都不敢喘的唯諾怯弱樣,瑟瑟發抖,“兒...兒子告退。”

小少年後退三步,向著主位兩人一一作揖,轉身離去。

不經意間,視線與堂前貴客交彙瞬息。

是葉扶鬱。傍晚時分他就離開了,無需掛心。

“這小子不中用,見了乾嘛?”趕來瞧熱鬨的念一昂起下巴,姿態桀驁,眼珠一轉,隻覺這姓葉的也是個不懂行的呆子。

嗤笑完,不等父親發話,他抬步往側邊椅子上一坐,語氣傲慢,“這飛升之事啊,還得看本少爺。”

門外身影已逐漸消失在廊下,

葉扶鬱垂眸不語,隻是捏起果盤中一枚晶瑩剔透的圓潤葡萄細細打量,如玉指尖輕抬,隨意將它擱在身側的八仙桌麵之上。

稍尖的一端直指門庭。

平旦會意,悄然隱退於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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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內一派祥和安穩之氣,與城主的功勞密不可分,可見您的高瞻遠矚,足智多謀。】

【哪裡,哪裡,賢侄謬讚!】

角落裡,元窈神情呆滯地觀賞啞劇,小爪一揮,阻止了係統繼續進行唇語解讀。

靈氣化成的透明罩子並不堅硬,反倒是柔軟異常,一拳錘上去頗具彈性,棉花般任由捏扁搓圓,然後——狠狠把她彈回來。

元窈停下突圍的腳步,目光鎖定主座上的華服少年,第無數次握緊拳頭。

如此沒有營養的枯燥話題,居然可以硬聊這麼久!

瞧著斯斯文文的,誰承想一張嘴,跟個機關槍似的,嘰嘰歪歪說個不停!

小倉鼠憤憤扭頭轉身,一屁股坐在地上,給對麵那個時不時戲謔掃向自己的狂徒留下一個不屑又高傲的背影。

一定是他乾的。可惡的捕鼠惡棍!

“主子。”平旦的聲音響起在身後。葉扶鬱稍稍點頭,頂著寧穹熾熱挽留的目光,迅速起身告辭。

行至門檻處,指尖一勾,角落的小萌物轉瞬落入懷中。

少年感受著掌心的柔軟綿密,嘴角上揚,抬手將掙紮的小家夥一把罩住,歡歡喜喜地入了客院。

樹影無風而動。

一牆之隔外,正在反追蹤的念安緊隨其後,停在月洞門前微微探首。

他看見了,那是他的倉倉。

薔正院內——

“等會兒。”葉扶鬱出言示意屬下停止彙報,神色複雜,抬眼瞧著一旁不聲不響,死死抱住他衣袖的小倉鼠。

從歇斯底裡嚷嚷著要逃跑,到兩眼放光眉目激動如見親人的兩級翻轉,需要多久?

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