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眉心,便是心臟 你放開我徒兒!……(2 / 2)

凎!那團黑紫花苞醒這麼快!

“不管了!換!”

重疊的巨網下,一束金光應聲衝破束縛,化作通天的靈柱,驟然包圍住受困的三人一劍!

金光與綠紫互相衝擊博弈。很快,長劍凝氣,幻化成一道銀光加入戰場。

耀目刺眼的光圈中央,颶風似龍卷殘雲,誓要吞噬萬物。

神魂的疾速動蕩之力與強行穩固之術齊齊迸發力量,無數記憶碎片被打散揮灑在半空中,再被金光一片片抓回來分辨歸屬,強行摁進兩人的天靈蓋之中。

元窈於烈烈颶風中強行睜開眼,正巧望見許無澈與許仙君兩人視角、拜師當日的種種畫麵。

這一刻,她被旋風刮得淩亂,看著看著,好似也身臨其境般,一瞬間撞進了他們各自當時的心境。

四周響聲雷動,混亂至極。

她知道為什麼禍植蘇醒的這樣快了。

情緒決堤的禍主給了它充足的養分。

少女在一片混亂中抬起眼,瞳仁間畫麵變換,金銀之光與紫綠之色交錯閃耀。

終於,銀光衝破阻礙,好似暗夜中驟然皎潔、衝破陰霾的無儘月色!

那道月色帶著少女特有的清甜音色,在暗夜中大聲罵道:“許無澈!你這個膽小鬼!你就這麼怕那個不著調的仙君大人不帶你走?”

“我問你!他當年到底為什麼帶你走!”股股強風卷著禍植被斬落的枝葉,狠狠抽在眾人的身上,元窈忍著痛繼續運轉靈氣加固二人神魂,“因為你用韭菜餅威脅他?”

一聲聲一道道,不僅問得許無澈心下驟亂,也問得許子遊眉心一跳。

許仙君記憶逐漸回籠,他掙紮著睜開眼,正正對上元窈急切的眸光。

“許仙君,拜托了。”小姑娘發現他的身份,邊急切地向他求助,邊迅速截下一根根試圖襲擊許無澈的藤條,完完全全將他虛弱的弟子護在身後。

“拜托了,”元窈的眸色赤紅誠懇,“讓他再仔細看一看。”

許仙君歎了口氣。

這些年自己沉迷作畫,又覺無澈天資甚高,隻需稍稍指點,便可修為精進,竟未曾發現他內心的困惑與苦楚,作為師尊,確實是他失職了。

許子遊食指點住眉心,忍著神魂動蕩,再次調出自己剛被填補回籠的記憶,他頓了頓,默默往前多調動了一點。

一片混沌中,許無澈頭痛欲裂。

少年單膝跪地,單手掐著自己的喉嚨,不知是想吐,還是想結束痛苦。

忽地,耳邊傳來少女熟悉的音色,她輕聲喚著他,“許師兄,睜眼。你師尊來接你回家啦。”

師、尊?

來接他了麼?

許無澈睜開了眼。

一名穿著潔白畫袍的俊俏少年正噘著嘴,吊兒郎當的,被掌門揪著耳朵訓話。

“什麼!?三千年的俸祿?”少年張大嘴巴,瞪圓眼睛剛要給自己求求情,就被一腳踹出了殿外。

樂觀的小子眨眨眼,下一個瞬間,就出現在了宗外。

許仙君走在下山的林間小路上,自言自語地說,隨便多收幾個弟子,然後搶他們的俸祿,他就還是個兜裡有錢,手裡有畫的逍遙仙師。

許無澈遊蕩在他身後,聞言癟了癟嘴。

他早就聽人說啦,師尊隻是不得已,才想收弟子的。要不是當初自己死纏爛打,實在可憐,師尊又實在缺錢,世界上有那麼多人,師尊也不會選他。

許無澈垮下肩,像喪氣的小狗狗,拖著腳垂著頭,繼續跟著許子遊遊蕩。

可許子遊是個大騙子!

小狗狗一屁股坐在地上揉了揉腿。

仙君嘴上說著隨便,但出宗三月,人間將近百年,也沒見他收到一個弟子。

喪氣的小狗狗跟都跟累了,許子遊倒好,千挑萬選的,眼睛長在頭頂上,得罪了無數獻徒的世家,硬是一個也不肯要。

在一個晚冬裡,許子遊孤身踏入了一座偏僻的人間城池。

他在僻靜陰暗的巷尾,發現了一名弱且破的小少年。

仙君嫌棄地“嘖”了一聲,隨後走近,用腳踩了踩雪,窩在了少年的身側。

許子遊終於不遊蕩了。

喪氣的小狗狗也總算可以好好歇會兒了。他一步一步,搖搖晃晃地,縮在了角落裡的兩人中間。

初春時節,冰雪消融。

小狗狗睜開眼,少年還在昏睡,但許子遊已經不見了。狗狗呼吸急促,陡然起身衝出巷口,在一個拐彎處,發現了正在買韭菜雞蛋餅的仙君。

仙君掩著麵,說:“我拿我的神仙畫作,和你換十個餅子,可不可?”

攤主接過畫,神色複雜地遞還給他,誠實道:“您這大作,我用它包餅子都嫌掉色。”

“那換這張行不行?”仙君又拿出一張畫,抓耳撓腮,急得直跺腳,“我要收徒弟,得送些見麵禮的。”

攤主聽了也替他著急,積極出謀劃策道:“那你把你的大作送給他啊。”

“什麼!?”許子遊後退三步,麵色驚恐,“這多破壞師徒情啊!”

“哈哈哈哈哈哈!”小狗狗笑得前仰後翻。它擦擦眼角的淚花,正要上前,就聽到身後有誰,也噗嗤笑出聲來。

原來是先前巷子裡那個昏睡的少年。

他的頭上還沾著些稻草,衣服也灰撲撲的,很不雅觀的模樣。

小少年笑完,沉默了許久。忽然他解開上衣,從上衣夾層裡掏出幾枚臟臟的銅幣,很仔細地數了數。接著,他深吸口氣,抬手順了順自己淩亂的發絲,又理了理衣服,跳起來就突然朝著許子遊衝去。

喪氣的小狗狗瞪大雙眼,瞳孔收縮,眼睜睜看著那少年一頭朝自己的方向撞來——又穿過自己,遠遠地,朝著攤前的人兒竄去。

它看見少年飛快地將錢拍在攤主的桌上,飛快地拿起一張餅塞進許子遊的懷裡,飛快地抱著仙君的大腿喊爹不撒手。

臟臟的小少年期盼地抱著大腿哭喊威脅著,沒能看到頭頂上方,他未來師尊一副驚喜又假裝矜持的不值錢模樣。

不遠處,昂著頭的發愣小狗看到了。

它看到那謫仙般的男子抬了抬手...小狗茫然地眨眨眼,下一秒,溫熱的掌心揉了揉它的腦袋。

溫柔而有力的嗓音從頭頂傳來。

“那就勉為其難,收你為徒吧。”

許無澈歪歪腦袋。

原來那個少年,就是他自己哇。

颶風凜冽。

金光與綠紫的包圍圈中,許無澈睜開眼,四周空蕩,三片粼粼雪花印在他的眉眼,襯得少年精致又清冷。

禍境第三次動蕩。

“滋滋滋!”元窈手持銀劍,將雷電灌滿長刃,銀白與明黃交相輝映,一個橫掃,數次抵擋住進攻,與濃黑交雜在一起。許仙君忍著神魂再次動蕩的痛意,凝出靈氣支援。

境的內與外,各方實力再次纏鬥在一起,劇烈碰撞!

元窈被震得一個吐血,她擦去唇角血印,壓下翻湧而上的腥甜。

凎,不成功便成仁!

元窈飛身側擋在呆愣的少年身前,以己為盾,頂著烈風開口就罵,“許無澈我們快頂不住啦,你踏馬到底想明白沒!許仙君當年到底為什麼帶你走啊!”

許無澈被吼得一激靈,愣顫刹那,腦中緊繃的那懸絲終於斷了。他的睫毛瘋狂顫抖,唇上下抿了抿,終於緊閉雙眼大聲回答道:“因為他看到我的時候兩眼放光!他中意我!百年裡,我是唯一一個入他眼的家夥!”

“還有呢!繼續說!”

絕境中,少年聲線崩潰又釋然。他抬手粗暴地抹了把淚,以掌杵地站起身,“還有,他隻想要我當他的弟子。”

“不是被迫,不是憐憫,更不是施舍。”

“我很好!”少年又哭又笑,“我夠格,當他的弟子。”

初春,雪落。

禍境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