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湧金蓮 陣眼歸位(1 / 2)

彩色小兔崽子們連墨也不必再去鼎中沾,互相貼貼蹭蹭,便已“五毒俱全”,或蹦或跳,在巨紙上塗塗畫畫,滾滾躺躺。

“成何體統!”山九明吹胡子瞪眼,不忍直視。

就在此時,三四名俊朗少年搬著塗滿彩繪的練功石竄出。

“師尊,您也去畫點啥給咱瞻仰一下吧。”

不等山九明拒絕,山十鶴有條不紊地號召師弟們將罵罵咧咧假裝拒絕的結實師尊搬上石頭,揚長而去。

“哈哈哈哈哈哈!”朔昀拍著腿大笑,一轉身,聽見幾道熟悉聲音。

“掌門!”元窈和許無澈臉上左一道黃又一道紫,活像兩隻小花貓,老遠地落在紙麵,蹦蹦跳跳著揮手叫他,“來嘛來嘛!”

江問霽歪歪頭,站在兩人身邊笑。

“遊吟。”少年唇齒輕啟。

遊吟得到指示,扭著劍柄衝雲直上,擁住溯回劍當場攛掇它往那兒跑。

朔昀歎息一笑,對著剩下的兩位掌門無奈道:“本座的劍都被勾走了,本座也隻能去了。”

酉宴舉杯,朝他擺擺手。

珊光瑚色一閃。

小狐狸靈活叼起酉宴掌心酒杯揚長而去。

它頓住爪爪,落在二三十米外的雲間仰頭望他,蒲扇般的大尾巴撲來撲去。

“知道啦。”酉掌門抬起酒缸猛灌一口,失笑跟上去。

眨眼落單的路圭如:......

哈哈,可給他氣笑了。

“小犢子們,沒良心的,本尊這就下來揍你們!”新仇舊恨加一起,路圭如抬掌掐訣瞬息落地,氣勢洶洶,一把將辛追暴力——推倒在畫紙之上。

潔白畫紙驟然印上一團燎原火紅。

辛至急忙趕來勸架,見狀驚呼,“師尊你就這點兒能耐?!”

路圭如&辛追:......

有你,真是師尊/哥哥的福氣。

有福氣的不止他倆。

那邊,小姑娘撐著下巴撲在紙上挨著萌萌小狐狸,杏眸泛起好奇的瀲灩光芒。

“我們瑚瑚在畫什麼呀?”

小狐狸團窩著,圓爪沾沾毛毛上的一抹濃綠,正欲下爪大放異彩!突然,狐眸遲疑一瞬。

它咧嘴一笑,伸爪去夠姑娘的脖頸。

元窈沒躲,眉眼彎彎。

柔軟的爪墊在細膩頸間輕拍兩下,蘸取一汪純白之色。

一爪綠一爪白,雙爪撲撲,狐狸融出了一抹柔亮的清綠。

啪嗒。

圓爪摁在畫紙上。

啪嗒啪嗒啪嗒!

連環狐狐爪!

一朵蓬鬆清綠的繡球花乍地躍然紙上。狐狐掏出那捧真正的繡球花放置在旁。它挺起毛茸茸的胸脯,取出象征勝利的魚叉,叉腰高舉!

元窈鼓掌歡呼,笑盈盈取出那枚藏著紫紋蝴蝶的透明圓罐,輕輕落在花間。

狐狐眸光一亮,丟開魚叉,在花與蝶間歡快地滾來滾去。

“咚!”柯闖一錘子擊在紙上,藍墨乍濺,靈氣翻湧,力透紙背。

錘形藍圈之上,道道光潔的檀色細痕絲滑盤浮而現,恍惚間,好似一枚發光綻放的精美靈陣。

裘漏拂去掌心檀墨,開懷一笑,追上柯闖繼續擴展版圖。

摧山諸位高舉練功石專注砸下!

一下,一下,又一下,眾誌砸出一道蜿蜒堅固的防禦之偉牆。

山九明立於牆前漫步,所到之處,點點碎墨隨磅礴靈力成片交融、夯實。

辛追單膝跪地抵在畫紙之上,就著自己被推倒後留下的紅團沾墨一揚,火鳳轉瞬滿羽展翅。

路圭如勾唇一笑,闊袖一揮,恢弘靈力轉瞬灌入鳳羽,待時而飛。

醇酒沁滿靈力攜竹青之墨降落,於世間粒粒飛濺,誓要捕捉自由的痕跡。

酉宴大笑一聲,酒香四溢、肆意。

紙間萬物綻放,許無澈禦劍穿梭其間,所到之處,朵朵紫菊浪潮般追隨而上,華美鋪開。

遊吟與溯回攜純淨靈力穿針引線,編織凝聚整幅巨畫。

巨幅中央,元窈窩成小小一團,瓷白指尖沾墨一點一劃,喚出一朵展鵝黃、泛銀輝的精致小圓花。

指腹胭紅,輕點花瓣。

這是一朵柔軟的、溫熱的、潤澤的圓月之花。

它這樣小,就像神明跌落於人間遙遙望天際的月。

月亦小。

而光芒乃萬丈。

鵝黃小花旁,少年執筆,清正之氣下壓,睫毛輕顫,細細添上一抹墨白之蓮。

畫畢,元窈收回指,側頭笑盈盈問他為何畫蓮。

少年不答,卻是伸手,拉住她收回的指尖。

手背傳來幾分溫熱,元窈不由放緩呼吸。

他的掌心覆在她的手背,指節分明的長指攜著她的指尖蘸取一抹暗金之色落於蓮心,順著蓮瓣緩緩描繪。

“地湧金蓮。”

江問霽垂眸,扣緊她的腕,將那柔夷小手摁在自己的心口處,語氣平常自然。

“這是我的花。”

“我那朵禍植的模樣。”

元窈呼吸一窒,瞳孔驟縮,猝然抬頭——江問霽正低頭望著她,眸色溫柔純淨。

他的胸膛微涼,心口的疤痕卻猙獰滾燙。

燙得元窈心尖發疼。

禍植初醒,降世落難的孱弱神明雖為凡體卻有神格,成了它首當其衝的誘人獵物。

彼時,江問霽十七歲。

溯月一族狼子野心,時刻準備將他碾碎骨血吞入腹中。

此外,他還不得不應付天道對自己莫名其妙、持續不斷的絞殺。

正應接不暇,禍植入侵成為第三重雪上加霜的奪命禍事。

垂死之時,少年孤身躺在血泊中,滿腔皆是再熟悉不過的血腥之氣。

他強逼著自己睜開眼,以劍抵地,踉蹌撐起身軀。

他不能死。

有人在等他。

江問霽奮起搏命,電光火石間天昏地暗,銀劍浸染噴湧而出的鮮血乍現寒光,死死將那怨氣遍體的禍植穿體紮緊釘牢在地!

他贏了。

贏者上前一步拔出長劍,翻轉劍身,握緊劍柄,直直對準自己的心臟。

禍境漸漸崩塌,江問霽耳尖一動,聽到了禍境外絡繹不絕的雷聲。

天道在找他。

贏了依舊活不下去,他得更贏才行。

“遊吟。”

少年鬆開劍柄,彎腰撿起地上那株氣息奄奄的休眠禍植,光靈根中泛出治愈療光,輕輕托舉住那朵地湧金蓮固定於胸口。

他不要殺它。

他要鎮壓它,滋養它,利用它。

遊吟劍尖對準主人,劍身劇烈顫抖,遲遲不動手。

江問霽突然笑了。

“遊吟。”少年眉眼一彎,嗓音沙啞滯澀,“拜托了。”

“救救我。”

錚!

神劍嗚咽長鳴,劍身一凝,穩穩抵住禍植衝體而入,毅然剜去少年的半塊心臟!

禍境轟然崩塌。

天雷大作,天道怒不可遏,攜天罰衝著該死而不肯就死之人狠狠劈——

咦,人呢?

江問霽執劍,臉色煞白,光明正大立於天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