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息間隙，嵇巢趁機掙脫束縛，原杳擰眉追上兩步，下一秒，一道陌生靈力從遠空甩來，揮出堅牆，牢牢隔在原杳與嵇巢等人之間。
“住手。”
蒼老沉穩之聲傳來。隻見一名灰袍老者身伴潑天威壓，一步步從寂夜中走來。
龍族族長，褚泯。
原杳一抬頭，正對上褚泯深暗的瞳孔。
“你是何人？”他問。
“族長！”稽巢捂住滲血的脖頸三兩步來到老者身邊告狀，“這小妮子在龍族地盤撒野，還與那姓江的小子同流合汙，不如直接殺掉了事！”
褚泯聽後，視線緩緩從原杳身上移開，落向她後方的少年。
“回稟族長，”江問祭上前作揖，神色不變，“因您前些時日身子有妨礙，這位姑娘是我專程為您尋來的醫修。”
“噢？是麼？”褚泯撫須一笑，笑意衝散周身嚴肅。頃刻間，他好似不再是肩負重任的族長，隻是一位慈眉善目的長輩了。
“既然如此，那便請這位醫修替老夫治一治吧。”
原杳望向這位長輩，彎了彎眉眼，不進，反而後退一大步。
天賦使然，小月神對氣息極其敏銳。比如嵇巢幾人，她掃上兩眼便知平日裡跋扈粗暴，染血不少。故而動起手來，她也不必心慈手軟。
再如江問祭，氣息爛得一塌糊塗，魂魄卻純淨，她也願意為他療傷以表歉意。
隻是這位老者......
元窈凝神屏息，再次細細打量。
好怪。
這位的氣息純淨之至，舉手投足間，莊嚴肅穆，甚至染有一絲神相，魂魄卻七縫八補般坑坑窪窪，雜亂無章。
原杳下意識遠離這聖光遍體的老者，往怨債纏身的江問祭身邊一靠，密語傳音道：“你確定他是你感念的好族長？”
江問祭聞言一愣，側頭湊近她耳畔，“有什麼不對勁麼？”
原杳斟酌片刻，道：“他明明完全不對勁，表麵上卻沒有任何不對勁，就是最大的不對勁。你明白了麼？”
“完全沒有。”少年誠實道。
非常好。
原杳牙一咬，“行吧，我去看看他到底什麼毛病。你千萬記得咱倆的交易啊。”
江問祭頷首。
下一秒，柔白淨光試探著滲入褚泯蒼老的身體。
萬籟俱寂。
良久，原杳收回靈力，望向褚族長的神情滿是鄭重，“恕我直言，您的病情又急又複雜，且兼壽元將儘，即便醫治康複，也時日無多。”
此言一出四下俱驚。
嵇巢等人登時怒火衝天，“人類休要胡說八道，妖言惑眾！”
褚泯聞言倒不驚訝，隻是平靜地歎息一聲。
“老夫已然猜到。生死有命，最後的時日若能少些病痛，也已是上蒼垂憐。”
他說著，朝原杳釋懷一笑，“還請這位小友在龍族逗留些時日，幫老夫治上一治。”
語畢，褚泯轉身，搖搖墜墜歸入夜色中。
族長的背影一消失，稽巢握緊拳頭扭頭就要再找原杳和江問祭的麻煩——祭台之上涼風呼嘯，早沒了那兩位的身影。
原杳拽著少年狂奔，尋到一處隱蔽之地，姑娘鬆開手，心有餘悸地喘著氣，甫一回頭，少年早已紅了眼眶。
原杳：......
“你先前說，族中聖子都活不過百歲的是麼？”
江問祭點點頭。
“那你無需為族長難過了，”原杳踮起腳尖，指腹溫柔替少年抹去眼尾淚光，“你絕對死得比他早。”
江問祭：......
“對了，”原杳說著，掏出紙筆邊整理方才的脈象，邊籌劃接下來的瀑布計劃，“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好消息吧。”江問祭思索幾息，“是族長他老人家還有的治麼？”
龍喜歡好消息。
原杳白了他一眼，“好消息是你的族長大人壓根沒病。”
江問祭摁在劍柄上的指尖微頓。
“壞消息是，”原杳收起紙筆，壓低聲線，表情沉重，“他自行調整了脈象，營造出垂死且病危的假象。”
她方才在眾人麵前說的，隻是褚泯想讓她看到的。
“更壞的消息是，他的身子骨比他展現在眾人麵前的狀態要年輕很多很多很多。”
垂死病危的假象有一個很明顯的作用：放鬆警惕。
畢竟誰也不會懼怕提防一位將死乏力之人。
而這位族長好似裝病已有些時日了，那麼另外一個不那麼明顯的作用就是...倒逼聖子早日完成祭祀神陣？
思及此處，原杳挑眉望向江問祭，認真詢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九十九。”
“......”
“曆任聖子都是怎麼個死法？”
“前九任都是暴斃。”
“......”
“你也會暴斃麼？”
“八成會吧。”
“這樣啊，”原杳拍拍他的肩膀，真誠提議，“那在你暴斃之前，咱抓緊混進懸臨崖。”
“好的。”江問祭乖巧點頭。
-
薄雲長老，全名義薄雲天，顧名思義，是個義薄雲天的長老。
除族長之外，他是唯一一位龍爪可開啟崖前結界者。
原杳自此，每日裝成醫修去給裝病的族長治病，順便繞道碰巧路過薄雲長老的房門口打探情報。
第一日——
“竟有此事！”
啪！薄雲長老一巴掌拍在石桌上，怒火中燒，“新來的醫修竟是個妖言惑眾的小壁燈？！”
小壁燈默默從窗前路過。
第二日——
“竟有此事！”
啪！薄雲長老一巴掌拍在石桌上，怒不可遏，“江問祭偷剪族老的龍須、強搶同輩的睡褲、窩藏妖族的內珠？！”
少年趴在牆外陪伴姑娘一起聽牆角，被潑了一身臟水仍麵不改色。
原杳不禁對身旁少年豎起大拇指，“這心理素質。”
江問祭謙虛一笑，“龍之將死。”
反正九十九快死了，隨便吧。
第三日——
“竟有此事！”
啪！薄雲長老一巴掌拍在石桌上，怒發衝冠，“今天的八卦呢，呈上來啊！你們這群沒用的龍崽子！什麼，沒有？沒用的東西，編一個不會麼？！”
龍崽子們交頭接耳，少頃，呈上一則重爆消息。
“什麼？族長要歸西了？”
薄雲長老愣怔數秒。
“竟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