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

“中午有兩個小時休息時間，兩點半再去棉花地集合，你們可以回宿舍午休，或者自由活動。”一邊吃飯，李和平一邊跟幾個知青說話。

張宏吸溜著粉條，美滋滋道：“那我肯定去睡個午覺，等到點了，老鐘你可彆忘了喊我，謝啦謝啦。”

李大同尋思著自己吃完飯想去看看錢貝貝怎麼樣了，但一聽李和平跟他們一塊回宿舍，便不好開口了。

“稚雲，我今天看你的申請表填的畜牧場，你確定要過去嗎？”李和平擔憂問道。

鐘誌遠詫異抬起頭，“我記得宋同誌是農業大學電子信息係的吧，怎麼沒去技術部？”

宋稚雲靦腆開口，“咱們場目前狀況來說，電子信息幫不上什麼忙，雖然專業不對口，但我想去學習學習。”

張宏被燙了一口，齜牙咧嘴的吸涼氣，“就是去養牛養鴨唄，你好好養，接受不了到時候來車隊找我，咱們都是革命同誌，我罩著你。”

“你管好你自己吧！”李和平白了一眼張宏，張宏嘻嘻笑著繼續吃飯。

等都吃完了，李和平才拉著宋稚雲低聲道：“有鍛煉的想法是好事兒，不過我建議是你們還是要儘力發揮大學生優勢才對，你先去試試，不行了再調到技術部，放心，楊副場長那邊跟我打過招呼。”

宋稚雲心裡立刻‘咯噔’一下，見其他人都走了，臉色凝重拉住了李和平。

“和平姐，我知道楊叔叔都是為我好，但我覺得既然來了這裡，就不應該再搞特殊了，我會用自己的能力去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兒，不用為我特意改規矩的。”

李和平聽完，噗嗤笑了出來，“你這孩子真是不錯，難怪老楊跟我一直誇你。”

宋稚雲不好意思道：“我說的是真的，姐我先謝過你的好意了。”

李和平拍拍宋稚雲的手，和藹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放心吧，其實就算老楊不跟我說，我也有心想幫你，畢竟你的為人我看在眼裡，而且咱場裡也都認同你們應該發揮大學生的作用，並不是因為老楊一個人的話，我才這麼跟你說的。”

宋稚雲這才放心的鬆口氣，“那就好，主要是我不想讓你們為難。”

“你既然都這麼跟我說了，往後就沒有為難的地方。”

跟李和平聊完，宋稚雲心才算徹底放下來。

在書中，楊家私底下幫宋稚雲投機取巧的事兒，在後期都被錢貝貝給翻了出來，不光宋稚雲挨了罰，還連累楊大山被場裡開除。

再者說，宋稚雲確實是自己想去的畜牧場，她雖然才來這裡不久，但早就有自己的目標，畜牧場除了雞鴨魚，還有牛羊等牲畜，最重要的是，畜牧場是除了食堂外，唯一一個有單獨廚房的地方。

“今周不把八年級的課本看完，就罰你三天不準吃飯！”

食堂角落裡，唐大力氣的頭發都快豎起來了，唐如意則淚眼婆娑的看著課本，委屈的嘟著嘴。

“姐，你先休息，我等會兒回去。”宋稚雲跟李和平道了彆，忍不住走了過去。

看見宋稚雲過來，唐如意宛若看到了觀音菩薩，伸手便抱住了宋稚雲的胳膊，“不學了，我死都不學了，姥爺你餓死我吧。”

宋稚雲噗嗤樂了，好笑的看著腦袋跟鴕鳥一個埋在自己懷裡瘦瘦小小的唐如意。

唐大力更生氣了，白花花的頭發根根衝天，手裡拎著的顛勺，要不是顧忌著宋稚雲在，恨不得敲到唐如意的腦袋瓜上。

“你你，你這個兔崽子，現在長大了翅膀硬了，還學會找人掩護自己了是吧，好啊你給我躲吧，打遊擊老子還沒怕過誰！”

唐大力氣的呼吸都重起來，他年紀大了，宋稚雲生怕他不舒服，連忙一手將唐如意拉出來，一邊安撫道：“唐大爺，小孩兒都愛玩，如意就是這會兒不想學。”

唐如意哇哇大叫，“不是，我一輩子都不想學，尤其是數學！我一個符號都看不懂，我一個字都不想學了！”

“你不學，以後我怎麼跟場裡說推你去上工農兵大學，你這個不爭氣的兔崽子，看我今兒非得教訓你！”

唐大力實在氣不過，顛勺一丟，抄起鞋就準備打過去，唐如意雙手熟練的捂住耳朵，隨後就是往牆角一蹲。

宋稚雲看她鴕鳥似的，忍著笑連忙擋在了她前麵，“唐大爺，您彆急，其實數學對於沒有接受課堂教育的學生來說確實有難度，要不讓如意回學校上課試試唄。”

唐大力氣喘籲籲瞪了一眼唐如意，穿上鞋冷聲道：“說得容易，咱北大荒留不住人，現在場裡的中學就一個語文老師，還是老楊頂上去的，我說讓如意去縣城上，她還不願意去。”

“縣城得交錢，我爸不給我出錢，姥爺憑啥出這個錢，我就不去。”唐如意抬起頭賭氣道。

“你爸那是個沒腦子的，姥爺供你不是一樣的？”

“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唐如意本來隻是裝可憐騙唐大力心疼，可說著說著，鼻子一紅，眼淚劈裡啪啦就往下掉，一邊掉，一邊還不服輸的擦著眼角，努力仰著脖子，“反正，我就是不去！”

看著唐如意哭成這樣，唐大力手指顫了顫，長歎一口，蹲到食堂外麵抽起煙來。

宋稚雲找了手絹給唐如意擦眼淚，一邊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你姥爺是為你好，彆氣他了。”

“那，我，也是為了，他好。”唐如意哽咽著，緩緩道：“彆看我姥爺身體好，其實他因為年輕時候站久了，膝蓋出了毛病，我不知道叫啥，反正得經常去醫院抽裡麵的水，他錢本來就少，把我接過來已經夠了，我不想再花他的錢了。”

原來，唐如意的親生母親早在她小時候就去世了，唐如意父親再娶，後媽接連生了兩個兒子，父親就懶得再管唐如意了，唐如意小學都沒上完，她父親便叫她輟學在家照顧弟弟。

唐大力知道情況後，氣的直接衝到家裡把唐如意接到了自己身邊，前兩年剛把小學給上完，中學場裡實在沒老師，唐大力就叫她自己讀書學習。

“我姥爺不認識字，經常說，他這輩子就吃了不認字的苦，所以才想讓我好好學習，學出個樣子來，可是姐，我真的學不會那些玩意兒，那些符號跟鬼畫符有什麼區彆啊。”

宋稚雲聽得心裡頭難過，轉頭聽唐如意這麼說，又有些好笑。

她翻開那本八年級數學，裡頭的內容其實在她看在都非常基礎。

想了想，宋稚雲合上了課本，“如意，你跟我說實話，如果有機會的話，你到底想不想把書念好。”

唐如意一頓，怔怔看著宋稚雲，隨後惡狠狠道：“我想，我爸老說我弟弟學習比我強，我再怎麼學都沒用，要是有機會，我肯定把他們給比下去！”

“可學習很辛苦，你剛才不是說再也不學了嗎？”宋稚雲試探道。

唐如意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我那是故意氣我姥爺的……唉，不說這些了吧，雲姐，你要不替我勸勸我姥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