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謝謝。」
女孩留下了聯絡方式,我看著紙條上的名字。王敏婷,很普通很常見的名字。笑著將紙條壓在手機下,我和她道了別。
她笑著揮揮手,轉過身去,我看著她的背影,目光不知怎地,停留在她地上的影子……
如果頂頭上有光,影子會這麼長嗎?
我忽然感到雞皮疙瘩慢慢的冒了起來。
影子這麼長就算了,頭隻有一個,那為什麼那影子的頭旁,還有另外一個頭?
我目送女孩離開,雞皮疙瘩足足冒了半個小時。
這件事情,我強迫自己忘掉,老子還要在醫院待到明天,不忘掉我連廁所都別去了。幹早知道就多帶幾個護身符什麼東西的──
可是我從來沒看過啊!
我內心大喊著。
我從小就是個麻瓜,人家什麼被壓、被追被跟,我從來沒經歷過,經過亂葬崗朋友暈得要死,自己像個沒事人。
可是剛剛是怎麼回事?
我甩甩頭,把棉被蓋過頭,決定睡覺。
大概是平常真的累壞了,我閉上眼沒多久意識就開始遊離。就在我另外一隻腳也要跨進夢鄉時……
滴答
水聲驚醒了我。
我睜開眼,發現蓋過腦袋的棉被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自己身處一個烏漆抹黑的地方。醫院關上了燈也不會這麼暗吧?下意識的往窗戶方向一看,哪有什麼窗戶,也是黑暗一片。
靠杯……
幹不會吧……
我發覺自己在顫抖,這時候不顫抖,就不是人了……腦中忽然閃過鄉野傳說如果被好兄弟給纏了什麼的,就要凶惡的罵髒話,這樣就能嚇走它們。
我深深吸口氣。「幹拎娘咧!幹幹幹幹幹!t&*%^$&^*(^$%^%!」不換氣的大罵一通,但周遭景色一點都沒變化,依然慘黑一片。
很好,我想我的臉也慘黑一片了──呸呸!死人才會慘黑一片。
週遭沒有風,沒有聲音。
他媽的棺材內就是這樣的吧?
我一驚,緩緩的伸出手往旁邊觸碰著。
叩的,我摸到了邊際。輕輕感受著手上的觸感,我發誓我現在一定抖到連牙齒都在跳了。
是木頭。
老子該不會在作夢吧?
我惶然,我忽然恍惚起來。到底現在是夢,還是方才醒著和那個小姐講話是夢?其實我已經死了?
那有人做夢的時候還會夢到自己做夢嗎?我忽然想起那個數著點滴睡著的詭異的夢。
定了定心神,我開始四肢並用的觸碰推擠著四周,而感官傳回大腦的,的確就如我所想,是個與我身型沒差多少的盒子,看來真的是個棺材了。
不知道是不是怕到膽子破了沒啥好怕了,我居然冷哼了一聲。
「他媽的何方妖孽,抓交替也不是這種抓法吧?直接進棺材?」我啐了聲。
就在我咧咧亂罵亂講時,『棺材』上傳來了尖爪刨抓的聲音,聲音之尖銳,使人聞之悚然。我全身麻了起來。靠杯啊我不過罵幾句,不會要讓我屍骨無存吧?!
那聲音越靠越近,我開始往後仰,用力的往棺材板上靠,雖然再怎麼靠它也不會陷下去。
就在我覺得那爪子要破開木板時,忽然我背後的有了奇怪的感受,像是、像是小孩子的手撓抓的感覺,癢癢的,有些刺痛,我不敢轉頭去看,隻能瞪著上麵的木板,忍受著背部的異樣。
正當一點光傳了進來時,我背後『小手』的力道忽然增大,一道宛若指甲刮動黑板的聲音鋪天蓋地的捲了過來。
「啊──」
我掩緊耳朵,緊閉上眼,努力把自己縮成一團。「幹……」
尖銳的聲音仔細辨別隱約能察覺有小孩子的哭聲,哭聲忽近忽遠,不變的是那尖而細的聲音。我皺緊眉頭,不停打顫,腦袋一片空白。
就在我以為自己的腦袋會因為那聲音而爆炸時,一聲軟軟的,宛若絲線穿過一切的聲音穿透而來。
「釋那多禔,不伊不休……」那聲音很小,但很清楚的進入我的腦中。那聲音像一道光,我忽然清明起來。
背後的疼痛也鮮明起來,我開始扭動,卻發覺自己動彈不得。
「耶若菩,上阿無詬。」
「魂兮歸來!去君之恆幹,何為四方些?舍君之樂處,而離彼不祥些!魂兮歸來!東方不可以託些。長人千仞,惟魂是索些。十日代出,流金鑠石些。彼皆習之,魂往必釋些。歸來兮!不可以託些……」
「魂兮歸來!南方不可以止些。雕題黑齒,得人肉以祀,以其骨為醢些。蝮蛇蓁蓁,封狐千裡些。雄虺九首,往來鯈忽,吞人以益其心些。歸來兮!不可以久淫些……」
女人的聲音加了進來,心中越來越明朗,好像陽光照射進來,我張開眼,看見一條雪白的絲綢垂了下來,絲綢上,繡著三朵金色茶花,不知哪來的勇氣,我巍巍伸出手,抓住。
就在我碰到絲綢的瞬間,尖銳的聲音像被往後拖走,接著一陣強風由後吹來,一道青中夾紫的暗光飛射而去。
我瞪著那光,忽然,眼前黑暗如被驅散,眼前出現在我麵前的,是手執金色茶花長綢的少年。
少年眼帶笑,耳邊銀色的耳環閃爍著冷光。
那紫光,正收在他的手裡。
我看向手上的綢緞,上頭金色茶花枯萎了一朵。
※※※
少年說他的名字叫荼靡。
少年收起了絲綢,也在此時光芒大振,我瞇起眼,重新看了眼四周,是醫院,棉被還好好蓋在我身上,我瞥了眼時鐘,上頭顯示,四點四十六分。
很好,兩分鐘前是四點四十四分。
我收回視線,茫然的注視著不知從哪來的少年。照理說醫院病房半夜不能隨便闖入吧?
而且、剛剛、剛剛是怎麼回事?
我想問,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你隻是不小心被纏上而已,沒什麼。」彷彿看穿我的想法,少年悠悠說著。「至於這個嘛……」他揚了揚手上的青紫色光球。「這是嬰靈。」
我忽然想到那個影子,想到影子旁的另外一個頭,我全身發麻。
「我、可是我從來沒遇過這樣的事情……」喉頭發出乾澀的聲音,那嘶啞像在沙漠行走了各把月似的。
少年微笑,在床頭坐了下來。「嗯……大概天眼被撞開了吧?」
天眼?撞開?
我沉默著。「靠杯我不就跟一路一樣?」
少年噗的笑出聲來。「一路比你好運多了,起碼他遇到的都是好鬼。」少年咧開的笑,讓他週遭那詭異的氛圍散去不少。